奧特威看著這把劍,不可置信地念出了它的名字。
這個前一刻還在對緹希芙妮露出獠牙的凶徒,竟然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怪物一樣,整個人都變得驚慌失措起來:“這麼說,你是……!?”
“開什麼玩笑?‘王國的英雄’怎麼會在這裡?”
“米斯特汀……艾涅斯特!他是艾涅斯特將軍!”在緹希芙妮發呆的時候,懷裡的特裡特掙脫了她的束縛。
“姐姐,是艾涅斯特將軍!我們沒事了!”
特裡特推了推緹希芙妮,臉上寫滿了對來人的無限信任。
緹希芙妮仍然沒有怎麼動。她在這個晚上已經經曆了太多讓她驚訝的事。
這個一臉平靜的青年就是艾涅斯特?
王國引以為傲的第一軍團軍團長,奠定了達特戰爭的勝利的最大功臣,艾涅斯特?
另一邊,奧特威已經沒有工夫將注意力放在她們身上。他緊緊地盯著眼前的青年,臉上滑下了一滴冷汗。
“居然讓你這樣的人逃到現在,警衛部隊還真是無能。”艾涅斯特低垂著眼,一副對奧特威毫不在意的模樣。
但奧特威卻感到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惶恐。
他雖然聽說過艾涅斯特的名聲,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在真正麵對艾涅斯特時,還是差點被如山般的壓迫感壓垮。
他能感覺到,不管自己打算往哪個方向逃,都已經被艾涅斯特的殺機給鎖定了。
怎麼辦……怎麼辦!?
奧特威沉默了一會後,扔掉了劍柄,從腰側拔出一支應急用的短劍。
即使是與艾涅斯特為敵,他也沒有束手就擒的打算。
但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艾涅斯特隻是看了他一眼,就將米斯特汀收回了劍鞘。
這是……對付他無需出劍的意思嗎?
“彆太小看我了!王國的英雄!”
奧特威忍不住咆哮了一聲,向著艾涅斯特衝了過去。
他是競技場的連勝保持者,有著獨屬於他的驕傲。說他人品低劣,他無所謂,但是如果遭到了實力上的輕視,奧特威就難以忍受了。
對此,艾涅斯特隻是輕描淡寫地偏了下頭,就避開了他淩厲的一擊。奧特威一擊不成,順勢抬腿踢向麵門,卻反而被艾涅斯特抓住腳踝,將他甩飛了出去。
奧特威在空中調整了姿勢,避免了落地時摔倒的命運,隨即又揮劍迎了上去。但無論他從哪個角度攻擊,是砍、是刺,還是劈,都會被艾涅斯特毫不困難地接下。
奧特威不禁咬緊了牙齒。
他沒有小看艾涅斯特。能在戰場上屢立功勳的人,怎麼可能是平凡之輩?他剛才能在無聲無息中接近自己,斬斷劍刃,也證明了他的實力。
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攻擊居然會被這麼輕易地化解。
在競技場的時候,他鮮見敗績,總是能力挫對手,戰勝強敵。周圍的人都稱他為天才,但他並沒有沉醉在誇讚聲中,而是一心一意地磨練武藝,追求著更高的境界。
他的努力也沒有白費。事實證明,就連警衛部隊的隊長也都不是他的對手。
可在艾涅斯特麵前,奧特威的自信卻受到了巨大的打擊。雖說他失去了最擅長的武器,沒能發揮全力,但也還是能看出明顯的實力差距。
不過,他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他身材高大,肌肉發達,體格遠比艾涅斯特壯實。這意味著,如果純粹比拚臂力的話,艾涅斯特可能要落入下風。
這就是他唯一的勝機。
奧特威助跑了幾步後,冒著露出破綻的風險,放棄了防禦,以揮舞大劍的力氣將劍劈了下去。果然,艾涅斯特在格開他的劍鋒的同時,人也向後退了一步。
奧特威揚起嘴角。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雖然使用笨重的武器,本人卻擁有與之不相稱的速度。趁著艾涅斯特後退的工夫,奧特威的身形一閃,就出現到了他的身後。他揚起手中的短劍,下一刻就能切斷敵人的脖頸。
這一係列動作可謂是一氣嗬成,對時機的把握也是天衣無縫。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
他的短劍被死死地卡住了,任憑他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能再讓劍前進一步。
艾涅斯特竟然背對著他,用未出鞘的米斯特汀架住了他的短劍。
怎麼可能?這需要多麼敏銳的戰鬥直覺才能辦到?
奧特威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對手,動作不由得出現了極短的僵硬。
那是無比短暫的一瞬間,甚至隻來得及讓人眨一下眼睛。
然而就是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奧特威突然感到胸口一痛,然後就看到四周的景物飛速地後退,耳朵裡也灌滿了呼呼的風聲。
“砰!”
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奧特威重重地砸在地板磚上,感覺渾身的骨頭都麻痹了。
他不甘心地想要撐起身,但是幾次努力都沒有成功。
最後出現在奧特威視線裡的艾涅斯特,甚至都沒有正眼瞧他,而是眼神沉鬱地看著遠方,像是穿過了空間的重重阻礙,看向一個不知名的對手。
……
在被送到警衛部隊駐地的時候,緹希芙妮依然像在做夢一樣。
那位惡名昭彰的劍士,在艾涅斯特麵前,竟然像是毫無招架能力的孩子一樣,隻能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間。
即使是不通武藝的緹希芙妮,也能明白二者根本就不是同一層級的人物。
“感謝您救了我們,艾涅斯特將軍!”緹希芙妮深深地低著頭,一次又一次地向救命恩人道謝,聲音逐漸哽咽起來。
說來奇怪,在麵對奧特威的時候,她尚且能保持冷靜,不露懼色;脫離了危險後,卻反而控製不了情緒,哭得一塌糊塗。
因為很早就自立的關係,她一直認為自己和同齡人不一樣,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能從容地應付。
但事實並非如此。
在真正的災難麵前,自她心底攀升而上的,依然是無與倫比的恐慌。
她還有那麼多事情沒有做,還有那麼多夢想沒去實現!
她不想看到特裡特慘死在奧特威的劍下!
她不想毫無意義地死去!
就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如果沒有那一道閃光,她所害怕的一切就會成為現實。
在此之前,對緹希芙妮來說,“艾涅斯特”隻是一個遙遠的符號,是一個模糊的概念,是永遠不會與她產生交集的人物。
但今晚過後,她終於能理解,為什麼他會被人們稱為“王國的英雄”了。
……
在踏出駐地的時候,格雷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如果他今天沒有走錯路,或是晚到了一步,是不是那兩個人就要白白送命了?
明天在報紙上,是不是就會讀到通緝犯再度行凶的消息?
這時候,他才感到了一絲後怕。
在這個世界生活了一年多後,他已經無法再把它當成單純的RPG來看待了。他所接觸的,都是一群有血有肉的、會哭會笑的,活生生的人。
緹希芙妮、特裡特、澤洛斯、梅特裡希……
他的一舉一動,真的可以改變彆人的命運,必須慎重對待。
這麼一想,格雷的心情就變得沉重起來。
係統給他發布的“挽救世界的危機”的任務,到底意味著什麼?這個世界麵臨著什麼樣的危機?他真的可以完成這個任務嗎?
就在格雷思索著,準備邁開腳步的瞬間——
眼前的一切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格雷“呃”了一聲,捂住了頭。
又來了,艾涅斯特的退化現象的發作!
像這樣的眩暈不是第一次出現了,但卻是近期最嚴重的一次。
退化本來就是一個痛苦的過程,而艾涅斯特又被手術放大了對魔素的排斥反應,導致身體機能也隨之衰退,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症狀。
格雷不願被彆人看見這副樣子,瞥到附近有一個小巷,就跌跌撞撞地向裡麵走去。
拐進小巷之後,他的眩暈更加嚴重了。格雷甚至感覺到地麵在搖晃,必須要靠著牆,才能站穩身體。更糟糕的是,他的力氣也在急速地流失,以至於連手都有些發抖。
突然,格雷感覺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他茫然地摸了一下,發現手指濕漉漉的。就這麼一會工夫,又有幾滴同樣的東西落了下來。它們越落越多,灑滿了整個區域。
下雨了。
格雷這才想起來,最近的天空一直陰沉沉的,意味著近期降水的概率很大。
起初下的隻是淅瀝的小雨,但沒過一會,雨聲就伴隨著風聲越來越大,雨點也越來越密集。冰冷的雨水滲進了格雷的軍服,浸透裡麵的衣服,帶走了他皮膚上的溫度。
狂風穿過小巷,吹在格雷濕漉漉的身體上,讓格雷有些發抖。他把領口向上拉了一點,試圖從衣服上找回一點溫暖。
但在雨水的不斷衝刷下,這樣的努力也隻是徒勞。
格雷搖了搖昏沉的腦袋,向四周望去,希望能找到躲雨的地方。但附近一片漆黑,哪裡能看到他的去處?
而且就算找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順利地走去那裡。
不知過了多久,格雷終於站不住了。他背靠著牆,慢慢地滑落到地上。一向整潔的軍服上沾得全是泥水,變得臟兮兮的,和平時判若兩人。
他費力地抬起手,撥開粘在臉上的頭發。但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現在做起來也異常的吃力。
在成為艾涅斯特後,他還是第一次這麼狼狽。
在原作中,艾涅斯特是不是也經曆過類似的事?明明處於大好年華,卻被關上了通往未來的大門,隻能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走向衰敗?
所以他才會如此絕望?
格雷又抬起頭看了一眼,發現天空還是黑漆漆的,雨也絲毫沒有變小的跡象。
再這樣拖下去,怕不是等到要天亮了。
在既站不起來,又不敢睡過去的情況下,他忍不住思考起了一些無聊的問題。
如果這副樣子被認識自己的人看到的話,不知道會引發怎樣的騷動。
如果被奧爾菲發現的話,會不會挨上一次前所未有的說教?
如果被安達裡斯發現的話,會不會被狠狠地嘲笑一番?
如果被裡夏爾發現的話……這個就不用想了,他肯定會死得不能再死了。
雖然雨還是那麼大,但格雷卻一點點地失去了對寒冷的知覺。吹在身上的風也似乎變得和緩起來,不再那麼的刺骨。
“……檢測到同位體之間……神鏈接已斷開……”
他聽到了隱約的腳步聲。
在迷蒙的視界中,出現了一線柔和的亮光。
最初,它隻是如同螢火蟲一般的微弱,隱隱約約看不真切,但隨著腳步聲的接近,光的照射範圍也越變越大,仿佛有什麼吹散了天上的烏雲,露出了皎潔的皓月。
黑夜的幕布被扯了下來,映出了一位撐著傘的青年的輪廓。
他沉默地注視著那個疲憊地倚著牆,一動不動的人。雨水順著傘麵如同串珠般地淌下,模糊了他的麵容。
“————”
格雷覺得自己可能無意識地說了什麼,也可能什麼都沒說。
因為他已經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在這一刻,天地間就隻剩下了嘈雜的雨聲。它們不知疲倦地在耳畔回蕩,酷似收音機在沒有信號時發出的雜音。
但漸漸的,就連這雨聲也遠去了。
在昏過去之前,格雷的最後一個念頭是——
你不過來扶我就算了,在那玩個毛線的深沉……哦……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補完了TT
說一個要和大家土下座的事情,那就是由於身體因素,入V的時間要推遲到8月5日了。抱歉要鴿這麼久,我的心也好痛TT但真的是不可抗力,隻能重複地說一句對不起了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