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諾恩轉過民居的樓梯,走上二層的公共陽台的時候,正好看見自己曾經的好友把手搭在護欄上,背對著自己站在那裡。
由於角度的關係,卡諾恩看不到對方的表情,隻能看到他的頭發被風輕輕地吹拂著。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卡諾恩猜測他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
但是對方卻沒有什麼反應,隻是眺望著遠處,似乎沉浸在了某種情緒之中。
而卡諾恩也沒有出聲打破這樣的氛圍,在不遠處停下腳步,靜靜地等待著。
“宮廷術士有這麼閒嗎?”
不知過了多久後,這樣的聲音終於飄進了他的耳朵。
雖然是諷刺的句式,但語氣中卻沒有過多帶有惡意的成分。
“畢竟發生了那樣的事,不過來看看你,我就不放心。
看你的樣子,是暫時不打算再去那家花店了?”
“嗯。”
那個青年依然沒有回過頭,隻是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
事實上,這幾天光顧坎特貝爾的顧客都會感到詫異。他們不管什麼時間段來,都看不到往常在店裡忙碌的年輕員工的身影。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過段時間就會回來。”
身為店主的老人隻是這樣含糊地說道。
實際情況當然沒有他說得那麼簡單。
在那一晚發生的聳人聽聞的事件後,格雷為了避免牽連到他人,先是減少了出門的次數,隨後仍然覺得不夠,乾脆提出了從坎特貝爾辭職。
然而漢斯卻堅稱光靠自己和裡夏爾忙不過來,短時間內也招不到新的合適的員工,說什麼也不同意他離開。
但格雷很清楚,這不過是漢斯用來挽留自己的借口而已。
最後爭執的結果是雙方各退了一步。格雷不再提出辭職,而是以請一段時間假的形式作出了妥協。
在相持的過程中,發揮了溝通的橋梁的作用的是梅特裡希。
這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然而他在溝通中流露出的成熟冷靜的處事態度,卻令格雷感到心驚。
二代主人公的身上大有問題。
這是他留給格雷的最直觀的感受。
梅特裡希先前一度因為突兀的昏迷而被送進醫院,但沒有被檢查出什麼大問題,不久之後就出院了。
然而,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格雷有時會產生一種既視感。
具體一點來說,不管是一些小習慣還是性格,他都從那個少年的身上看到了原作中的梅特裡希的影子。
不僅如此,格雷發現,梅特裡希還很謹慎地把變化控製在一定範圍內,不讓熟悉他的人察覺到明顯的異常。
這個孩子八成也是重生者——已經有一個裡夏爾的例子在前,想要得出這樣的結論並不困難。
這樣一來,“維因”和梅特裡希和平共處的前提也就消失了。考慮到維因在遊戲中的所作所為,格雷不覺得梅特裡希會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寬容。
但出乎格雷意料的是,這段時間下來,並沒有什麼引起他警覺的事情發生。
也許梅特裡希比裡夏爾理性,不會采用那麼激進的方式解決問題。
也許是他發現“維因”和原先的印象有偏差,決定暫時再觀望一陣子。
但是他們的關係顯然是回不去了。
這個認知難免令格雷有些消沉。
如果要說這些時日發生的唯一讓他感到幸運的事,那大概就是安達裡斯沒有參與到對格雷(維因Ver.)的問詢中來。
“維因”身為最早遭受襲擊的對象,被視作搜查的突破口,理所當然地受到了警衛部隊的關注。
在初步的調查結束之後,他們甚至一度考慮過派人貼身保護他,但遭到了格雷的直接拒絕。
安達裡斯倒不想如此輕易地放過他,但他終究隻是組織的一分子,並不能自由地決定負責的範圍,現在光是手頭上的事就忙得腳不沾地,沒空找他的麻煩。
不過,據說他本人依然在強烈要求回歸實地搜查和問詢工作,也就是和格雷有關的工作上來。
格雷有一種預感,如果真讓安達裡斯抽出全部精力來對付他的話,說不定真的會發現什麼。
他隻能由衷地祈禱這樣的日子能晚來幾天。
最後就是關於卡諾恩的事。
對於這個固執到不可思議的人,格雷已經死心了。他試過了不少辦法,冷言冷語地諷刺過,也恫嚇過,但卡諾恩依然沒有放棄他。
“在這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嗎?”
聊了一會無關痛癢的話後,卡諾恩在格雷的身後輕聲問道。
“我想留在迪斯卡蘭,等那個術士出來。我能感覺到,那個人是衝著我來的。”
現在艾涅斯特暫時脫離戰線,維因就是最重要的戰力。他既是餌也是利刃,負責把敵人吸引出來抓住或是擊殺。
實在不行的話,他也可以考慮和對方同歸於儘。
“你不去坎特貝爾,是因為怕牽連到漢斯先生他們嗎?”
格雷沒有回答,隻是用手在護欄上摩挲了一下。
“你不想失去他們吧,維因?”
“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吧。”
“艾涅斯特呢?”
格雷沉默了。
這段時間來,他與卡諾恩之間劍拔弩張的關係有所緩解,所以,卡諾恩也從他,以及花店的人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些發生在“維因”身上的事。
比如,他是怎麼到坎特貝爾工作的。又比如,他平時是怎麼和艾涅斯特相處的。
也許是格雷打發時間的行為給了其他人一種錯覺,似乎在相熟的人們看來,維因和艾涅斯特的關係還相當不錯。
然後在卡諾恩的眼中,維因也成功地從想殺掉艾涅斯特的瘋子,變成了和艾涅斯特關係很好的同時還想要殺他的瘋子。
格雷簡直感到窒息。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人設?
“卡諾恩,我想糾正你一個認知上的錯誤。
我確實認識了那個人不短的時間,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把他當成了朋友。這一點,相信他也是一樣。”
這是格雷情真意切的想法。
“我和他的相遇純粹是出於偶然。之後的一係列事情,也不過是各種巧合的疊加而已。”
維因與艾涅斯特,這兩個人的關係雖然並不算差,但還沒有到能稱得上是“朋友”的地步。
他們之間距離最近的一次,可能也就是維因在關鍵時刻拉住了艾涅斯特。
但是歸根結底,那不過是因為格雷當時沒有更好的人選。
“你為什麼能這麼肯定?”
當然是因為“我”就是這麼想的。格雷心說。
但是“維因”是不可能這麼說的,所以他轉而從其他地方來提供佐證。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從還在學院的時候開始,他就沒有正視過我。不管我多想追上他,想證明自己也有比他優秀的地方,為此付出多少努力,也是一樣。”
連“維因”都是如此,那個自稱“格雷”的年輕人,與衛國的英雄的身份、經曆、地位,更是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更何況……”
格雷說到這裡,突然陷入了沉默。
從原作不難看出,維因之所以在登場時嘲諷了一把艾涅斯特,說明他其實還是有點在意艾涅斯特,或者說耿耿於懷的。
這種表現,也許是出自曾經被競爭對手無視的憤懣。
不過,這裡還存在著一個待考據的問題。
在維因的眼裡,那場震驚學院的劇變發生之後,艾涅斯特還會再那樣看待自己嗎?
他的看法有沒有可能會產生轉變?如果有的話,又會是什麼?
關於從維因視角所能作出的推測,有一處地方似乎能提供參考。
在負傷的第二天,安達裡斯問過艾涅斯特,是不是還在恨維因。
“還在”的前提,是艾涅斯特至少曾經恨過維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