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菲如此說道。
也許用“同類”這個詞來稱呼那兩個人,會更加恰當。
同樣都是背負著沉重的孤獨,難以被他人理解,遊離與大眾之外。
如果可以脫開身份、責任和義務的束縛,和真正理解自己的人交流的話,或許這會是艾涅斯特在最後時光的慰藉。
“我和他很像?怎麼可能。”
然而對他的言辭,對麵的青年卻嗤之以鼻。
“我和他在各個方麵都不一樣。像我這樣的人,進入他的眼中不過是一場偶然。他來坎特貝爾不是因為我,我也不覺得這樣的狀態會一直持續下去。
你找錯人了,副官先生。他需要的,應該是像你那樣有共通的背景和經曆的人才對。”
“艾涅斯特不是會在意彆人身份的人,這一點你應該也清楚。雖然沒有說出口過,但他應該把你看成是朋友的。”
“這才是我最無法理解的地方。我不知道你的根據從何而來。”
在青年根深蒂固的認知前,語言顯得蒼白無力。
奧爾菲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那兩個人的本質是如此相似,相似到熟悉他們的人非常容易發現的程度,然而本人卻沒有一丁點的自覺。
“艾涅斯特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重視我。
對,他前段時間是救了我。但是,也僅僅是那樣而已。那隻是履行他職責時順帶做的事吧。”
在奧爾菲反駁之前,青年又接著說道。
“艾涅斯特說過,我和一個他厭惡過的人長得很像。
我更願意相信,他之所以會在意我,是因為過去那種感情的延伸。”
“不是的。不是這樣——”
奧爾菲喃喃地說道。
巧合的是,在他來此拜訪之前,在和某名警衛部隊的隊長商量一些事情的空隙間,他也問出過類似的困惑,並且得到了回答。
所以當奧爾菲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把心裡所想的說出了口。
“不久之前,艾涅斯特親口否認過這一點。也許曾經確實是這樣,但是他現在已經放下了。”
僅僅是一句話。
但是聽到這句話的青年的臉上,卻浮現出了奧爾菲至今為止從未見過的空白的表情。
就像是受到了某種強烈的衝擊,連思考活動都中止了一樣。
為什麼?
自己說的話哪裡有問題嗎?
奧爾菲看著“格雷·奧迪內爾”,不知怎的,竟然想到了那一晚見到闖入軍部的不速之客的自己。
——仿佛知道了某種不想知道的事實。理解了某個不想理解的真相。
“奧迪內爾?”
青年緩緩地低下頭。
他的眼睛裡掀起了風暴,有無法抑製的感情在其中醞釀,並不斷膨脹開來。
但是當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那種異狀又仿佛是一種錯覺。
“……是啊,畢竟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放下也是理所當然的。”
他說著,語調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平靜。
“到頭來,誤會了的人反而是我嗎?”
不知為何,奧爾菲中這句話讀出了一絲非同尋常的含義。
他想要肯定對方,但是直覺卻又告訴他,最好不要如此去做。
而在他猶豫的工夫,對方已經得出了某種結論。
“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副官先生。”
奧爾菲無端地生出一點不安。
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告訴對方這樣語焉不詳的結論?
他想解開奧迪內爾對艾涅斯特的誤會,但是其中涉及到了過去的隱秘,不能說的內容實在太多了。
但是,有一件事至少要讓對方知道。
“奧迪內爾,艾涅斯特會有這樣的改變,是因為——”
對於那個隻存在於過去的、他曾經在照片上見過的少年,奧爾菲既不是當時事件的經曆者,了解的也不過是從安達裡斯那裡聽來的轉述,無法評說他的對錯。
但是,艾涅斯特絕不是那種感情會隨著時間而風化的人。
第一次見到“格雷·奧迪內爾”的時候,他曾經也流露過露骨的敵意。
也許,事實確實是像對方所說的那樣。
艾涅斯特憎恨“維因”。
但是艾涅斯特能把延續多年的憎恨放下,向未來前進,一定也是因為眼前的人。
“可以了——不用再說了。”
然而奧爾菲的話卻被生硬地打斷了。
“艾涅斯特有著什麼樣的心路曆程,和我沒有關係,我也沒有興趣關心他在想什麼。
你要說的就隻有這件事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已經沒有了繼續談話的興致。
“……那我就不打擾了。奧迪內爾,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我說的話。”
在關一聲門的輕響後,房間裡又恢複了寂靜。
漆黑的窗戶邊上,就隻剩下了“格雷”一個人靜靜地站立著。
“……這算什麼啊。”
青年低聲說道。
這句話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空洞感。
像是想要把繁星抓在手中一樣,他向著天空伸出手,然後移到眼前,慢慢地握緊。
……
那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一成不變的日常。和平時彆無二致的天空。
王都的街道上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熱鬨,吹拂而過的風帶著夏日特有的氣息。在晴朗的青空上,白色的雲朵緩慢地順風漂浮著。
但其中發生的一件事,卻成為了平靜的表象之下洶湧的暗流。
位於第十街區的角落的一家平凡無奇的花店——“坎特貝爾”。
在離它最近的公寓的一間房間的桌子上,不知何時起出現了一封信。
這封沒有寄件人的署名的信中,寫著這樣的一句話。
“在知道一切的基礎上,我想和你談一次——
維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