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1 / 2)

我和我自己鎖了 djqz 18555 字 9個月前

“時間不早了,你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沒事的,我馬上就擦好了。”

麵對漢斯的催促,梅特裡希側過頭回了一句,就又將抹布浸入到了水盆裡。

清洗了幾遍後,他用力絞緊抹布,甩去流淌到手臂上的水,重新把抹布鋪開在桌子上。

如今他有空的時候依然在坎特貝爾幫忙,照目前的進度,在太陽落山前就能把店內的陳設都擦一遍了。

“梅特裡希。”

就在準備拭去桌子一角的灰塵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

梅特裡希愕然地看著那個推門進來的青年。

那是他最近一年裡從陌生到熟悉的人,也是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掛心的對象。

他根本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看到艾涅斯特。

根據他的推測,如今對方應該置身於很多事的漩渦之中,怎麼也抽不出時間和精力來這裡。

而店裡其他人的吃驚也半點不比他少。

一同在幫忙的澤洛斯微微張開嘴巴,啞口無言。

正側身對著櫃台整理東西的漢斯倉促地扭過身子。

裡夏爾則保持著搬花盆的動作僵硬住了。

恐怕在這一刻,腦海中最空白的人就是他。

他曾經對梅特裡希坦言過,雖然很多想法已經轉變了,但還沒有想好該如何以真正的身份麵對艾涅斯特。

所幸現在是即將結束營業的時間,也就沒有顧客目睹店員集體呆滯的光景。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梅特裡希。

“泰、泰恩斯?……你的傷好了?不,不可能有那麼快,你到底是——”

他對這個人前些日子的樣子還記憶猶新。

根據梅特裡希的估計,艾涅斯特初步恢複少說也要一兩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可隨意在外麵走動。

“我隻是過來看一下你,很快就回去。”

“看我?”

梅特裡希詫異地問道。

“最近怎麼樣?身體還好嗎?”

聽到這些問題,梅特裡希的腦海裡迅速浮現出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時的情景。

隨即在電光石火之間,他明白了對方對自己的擔憂。

——但是你自己的事不是更要緊嗎?

這是梅特裡希差點說出來的話。但在考慮到對方的性格,以及這句話說出口的效果後,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另一種說法。

“沒事,我這段時間一直都很好。那次昏倒之後我很快就醒了,醫生也說沒有什麼問題,可能隻是當時被嚇到了吧。”

聽了這段話,艾涅斯特打量了一會梅特裡希的臉色和精神狀態後,無聲地吐出一口氣,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那就好。”

“泰恩斯……”

就在這時,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插入了進來。

“啊、不是——”

在這一聲之後,漢斯又像是驚醒過來了似的,立刻改了口。

一直以來,他都沒有探究過那個青年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隨著交流的深入,漢斯有時也能感覺到一點違和感。他的人生閱曆在告訴自己,也許對方的身份並沒有最初想象的那麼簡單。

但是既然“泰恩斯”自己不願意多說什麼,那麼他也不會多問,隻要繼續用和往常一樣的態度對待對方就好了。

但是那一夜之後得知的真相還是顛覆了漢斯的想象。

“你真的是……艾涅斯特將軍嗎?”

這句話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在羅蘭迪亞的這片土地上,沒有人會不能理解他話語中蘊含的顫抖。

五年。僅僅是五年。

距離那場改變了國際局勢的戰爭隻過去了五年,回首往日,仿佛那還是不久之前發生的事。

在那場遭受鄰國侵略的戰爭中,在前線失利的大背景下,一點點小消息都無比地牽動人心。

與接壤的巴修泰因和迪爾克海姆相比,羅蘭迪亞國土麵積是最小的,人口也相對偏少。

雖然羅蘭迪亞在魔法探索領域一向處於領先地位,術士的數量也為三國之最,但是這些也無法改變一個不爭的事實。

那就是——羅蘭迪亞的戰略回旋餘地不足。

這種情況造成了羅蘭迪亞一旦被卷入戰爭,就沒有多少犯錯的機會,必須無比謹慎地製定作戰計劃。

然而就在這種背景下,把戰況一口氣推向不可預測的深淵的,則是前線決策層的失誤。

羅蘭迪亞丟失了重要的軍事基地,大部隊被打散,一下子陷入到了極為危險的局麵中。

凝重和不安,苦悶和憂慮,是當時的羅蘭迪亞國民的最好的寫照。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再放任敵軍推進的話,羅蘭迪亞的頹勢就真的不可挽回了。

難道他們真的要敗於巴修泰因,走上亡國之路嗎?

在嚴峻的現實麵前,人們不可遏製地產生了這樣的念頭。

而在那個絕望的關頭力挽狂瀾的,就是艾涅斯特。

他重編了部隊,策劃了阻擊戰,硬是在重重的困境中絆住了敵軍的腳步。

這還隻是他輝煌戰績的起始點。

在那之後,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戰術的執行和隨之而來的成功。在猶如走鋼絲一般的局麵中,艾涅斯特一點點地把勝負的天平給扳了回來。

而在五年前的最後一場戰役中,他更是一舉擊破了巴修泰因的主力部隊,奠定了羅蘭迪亞的勝利。

然而受到敵我雙方的敬畏,甚至被譽為活在現代的傳說的那個人,卻在戰後低調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他一直儘量避免出現在公眾麵前,以至於連他的實際樣貌都沒有多少人知道。

所以——

當那個有些不善交際,寡言少語,隻是偶爾對花表現出少許興趣的青年——當“泰恩斯”的真實身份曝光的一刻,漢斯才會震驚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我……”

他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

怎麼說都是不妥。怎麼說都是更進一步的冒犯。

最後,這些複雜的感情隻是化作了一聲歎息。

“抱歉……將軍。我說了很多蠢話,開了沒輕沒重的玩笑,請你原諒。”

“請不要這麼說,漢斯先生。”

泰恩斯——艾涅斯特立刻回道。

“向你們隱瞞身份的人是我,需要道歉的人也應該是我。”

這是漢斯很少聽到的,那個人帶著些許疲憊和沉重的聲音。

“欺騙的行為是可恥的,但是我之所以不用真名,並不是怕引起麻煩,或者是更加正當的理由。

真正的緣由,說出來其實比較可笑。”

“可笑?”

這個問題問出之後,艾涅斯特明顯地停頓了一下,像是在下最後的決心。

隨後,他坦言道。

“我隻是不想被人知道罷了。

雖然現在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但是當時的我真的不想向外界暴露那個倒在泥濘中,狼狽不堪的、甚至顯得有些軟弱的人是‘艾涅斯特’。

我有一種一旦喪失某種堅持,很多事情就會變得無法挽回的感覺。

雖然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卻是無法忽視的連鎖事件的開端。我在那種預感麵前感到膽怯。”

“艾涅斯特將軍……”

看著這個在戰場上殺出勝機,麵對再大的困難都毫不退卻,卻用“膽怯”一詞來形容自己的青年,漢斯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艾涅斯特搖了搖頭。

“不需要用敬稱,隨意一點就好。”

“那,我們該怎麼稱呼你呢?是艾涅斯特?還是泰恩斯?”

澤洛斯替說不出話來的漢斯問道。

“都可以,隨你喜歡。”

澤洛斯顯得有些迷茫。

“泰恩斯”是他認識這個人時最早接觸的名字,哪怕到了現在,看到對方的第一反應仍然是浮現出這個名字。

但是另一方麵,正是因為對方在他的心裡占據重要的分量,所以他渴望能直接喊出對方的真名。

“你也不用這麼糾結,其實都差不多。

畢竟把‘泰恩斯’的首字母移動一下的話,就變成了‘艾涅斯特’。”

梅特裡希指出了這兩個名字中暗藏的小把戲。

“是啊,‘Er’、‘Ternes’……格雷起的名字簡單直接到令我吃驚。”

“這是格雷起的?”

澤洛斯問道。其實他也差不多猜到了,畢竟當自己第一次詢問“泰恩斯”的名字時,格雷是搶在他的前麵回答的。

“嗯,那一天你也在場。其實我當時既沒有想到格雷會救我,也沒有想到他會替我隱瞞身份。我本以為他會很記恨我。

畢竟在第一次見麵時,我差點砍了他。”

“等,等等,差點砍了格雷,是什麼意思?”

澤洛斯有些結巴。

他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起因是一場誤會。奧爾菲——我的副官芬迪少校,曾經懷疑格雷是那個至今都沒有落網的刺客。

其實我對那件事並不是多上心,也不想為此花費過多的精力,隻是想給奧爾菲一個交代。

所以我直接拔出劍來砍了他……雖然在最後一刻收了手就是了。

那個刺客是不會甘心在我麵前白白送命的。如果他沒有反抗,那麼就是解除嫌疑最快的途徑。

“那他要是反抗呢?”

“那就更簡單了,那一劍就直接送他上路。”

“呃……啊?”

澤洛斯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艾涅斯特差點砍了格雷?

這是什麼一點都不好笑的玩笑?

而且艾涅斯特話裡的意思,是如果有反抗就會真的殺了他?

那如果格雷在那個時候下意識地反擊呢?

縱然已經知道了結果,但這個可能性依然讓他膽戰心驚。

澤洛斯不能斷定這個做法是錯的,但這實在是與艾涅斯特在傳聞中的形象大相徑庭。他接觸到的“泰恩斯”也是一直冷靜而有耐心,根本不像是會采取簡單粗暴的做法的人。

而且他說的“對刺客的事並不關心”,又是什麼意思?

那不是一個一心想要殺了他的人嗎?

從這句話中,澤洛斯隱隱地讀出一種對自己生命的漠視。

裡夏爾則極力不在麵上流露出來自己的驚駭。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個人真正的一麵。

雖然離不開幾個重大事件的刺激,但艾涅斯特偏激的人格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他差點殺了格雷?

原因是格雷背上了刺客的嫌疑?

裡夏爾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竟然會給格雷帶來這樣的危險和麻煩。

這樣的事,格雷從來沒有和他提起過。

他曾經以為,格雷一定是從一開始就和艾涅斯特有著融洽的關係,才會始終信任對方。

“怎麼了?很吃驚嗎?”

他們的神色都落在了艾涅斯特的眼底。

“但是我當時的確就是這樣想,這樣做的。真實的‘艾涅斯特’是怎樣的一個人,恐怕和你們、和絕大多數人想象的都不一樣。”

青年沒有為自己的行為做出辯解,隻是像陳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樣,說出對自己的看法。

艾涅斯特·萊埃爾。

留在曆史記錄中的他有著鮮明的兩麵性。

一方麵是曾經為了國家和國民奉獻的英雄,另一方麵又是史上殺人最多的死亡的使徒。

如果要問哪一邊才是真正的他的話,答案也許是兩邊都是。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