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2 / 2)

我和我自己鎖了 djqz 30336 字 9個月前

這意味著一個難以置信的推論。

這個少年,說不定具備和艾涅斯特相近的實力。

剛才阻撓自己靠近那位老人的時候,他分明展現了對魔法的靈活運用。

然而他此刻手中握住的卻是劍。

術士除了基礎的防身術外,一般不可能再兼顧其他的武技。

那不僅是因為在時間和精力等方麵不允許,同時那也是對自身所選擇的道路的否定。

然而在生命攸關的時刻,少年仍然亮出了劍,顯然那不是作應急之用,而是真正信賴的武器。

再加上他在千鈞一發之際破解封鎖的反射神經,也能看出確實擁有豐富的實戰經驗。

同時擅長魔法與劍技。

實力接近艾涅斯特,甚至與他持平。

在自己知道的範圍外,世界上真的還有這樣的怪物嗎?

不,有的——有一個符合條件的人!

無法忽視的線索拚湊在一起後,艾亞澤貝斯的心頭突然跳出來一個猜測。

一個離奇到極點的,甚至連幾分鐘前的他也不會相信的猜測。

會有可能嗎?

這個在不起眼的花店工作,看起來甚至還未成年的少年——會是那個一度重傷了艾涅斯特的刺客嗎?

雖然自第二次刺殺失敗後,那個人就消失了蹤跡,但他的陰影至今仍然籠罩在王都的上空。

一些主流觀點,甚至將他與那個刺殺了先王的凶手聯係在一起。

但是,他們並非是同一人——

在不知不覺間,除了他們已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艾亞澤貝斯和裡夏爾互相凝視著。

劍和魔導器。兩個人互相以承載著殺人手段的工具指向對方。

置身於這不加掩飾的壓迫感之中時,艾亞澤貝斯終於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沒有錯。

這個少年,就是那個身份成謎的刺客。

現在回想起來,刺客消失的時間,與對方出現在坎特貝爾的時間也是完全吻合的。

絕大部分人,一輩子也無法攀登到某一領域的最高峰。而同時將魔法與劍技臻至極境的怪物,竟然會在這個世界同時存在兩個。

而且,其中的一個竟然還如此的年少。

難怪治安維持部隊至今都查不到刺客的下落。

不是他們太無能,而是真相太離奇。

即使是艾亞澤貝斯,在親眼見到之前,也不會去懷疑這樣一個孩子。

他並不清楚這個少年是因為什麼,對艾涅斯特懷有強烈的仇恨。也不知道對方又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選擇在此隱姓埋名。

但是他能確定一點。

那就是對方不惜暴露身份,也要站出來的原因。

在對方眼裡充盈著的,是冷靜的憤怒和殺意。

明明還是能稱得上是“孩子”的年齡,這個人卻對剝奪他人性命一事並沒有抵觸。

他早已告彆了天真。

然而他們之前卻未曾謀麵,彼此之間也沒有仇恨。

那麼他的憤怒,就隻有可能是因為自己對他人的生命的威脅而生的憤怒。

這是和艾亞澤貝斯完全相反的類型。

也許就算放眼全世界,他們也會是最水火不容的兩個人。

這也許也是命運的安排。

——他們竟會在同一天,幾乎是同一時間互相暴露身份。

既然如此,就不能再手下留情了。

艾亞澤貝斯得出了結論。

否則,死的那個人毫無疑問會是他。

原本搭載在萊萬汀雙翼上的浮遊炮的炮口全部打開,一致對準了裡夏爾。

在中心處,有十字的光一閃而過。

而後——

密集到有如驟雨的光炸裂了開來。

人即使可以避開一兩縷光線,卻無法避開雨。

而那傾瀉能量的聲音聽來也正像是紛雜而至的雨音。

但是,這聲音的背後卻蘊藏著通過增幅,能將人體撕成碎片的恐怖的殺傷力。

在連續的射擊過後,路麵立刻一連串地崩裂開來。

AESU03——萊萬汀。

這是唯一沒有毀在創世曆時代最後一戰的,對厄瑞波斯壓製用兵器。

萊萬汀的定位是“高機動突擊作戰型兵裝”。就像名字所示的那樣,承擔的是進行急速而猛烈的火力打擊的職責。

與此同時,它的核心有存儲能量的功能,可以提供近乎於無限的魔力支持。

不管對手再怎麼頑抗,最終都無法從黑鳥的捕獵中逃脫。

而且,光是靠這些能力,還談不上是位於過去的時代魔導科技的頂點的造物。

AESU係列武器的特殊能力,因為各種原因,還一次都沒展現在人前。

而這些事,裡夏爾並不清楚,此刻也沒有餘裕去探究。

在他眼前的是密集的死亡信號,耳邊回響的是發狂的驟雨一般的音色。

向著他頭顱而來的黑光以一紙之隔擦過,撞在後麵的建築上。

他不用回頭,也能從坍塌的聲音中想見身後的慘狀。

“真是讓人愉快的意外。沒想到一心想殺死艾涅斯特的刺客,人人談之色變的恐怖的化身,居然會是你這樣的少年!”

裡夏爾在一瞬之間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他已經沒有後路了。

能與他人談笑的普通的生活,在剛才暴露身份的那一刻,就被他親手放棄了。

但是他並沒有時間感傷。就在這段時間,黑鳥已經劃過一片狼藉的街道,再次俯衝過來。

沒有喘息之機。沒有猶豫的時間。

他終於能體會一點艾涅斯特當初麵對這個年輕人時所承受的壓力了。

艾亞澤貝斯已經掌握了戰局的主動權。

那個少年的速度他先前已經見識到了。魔法也通過刺客的資料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把握。

就算身體能力超乎預計,那也不過是重新將之納入計算之中的事。

但就在這時候,卻有耀眼的白光爆散開來。

艾亞澤貝斯下意識地抬手遮住眼睛。爆炸產生的強勁的氣流吹拂而來,仿佛迎麵而來一股洶湧的浪濤。

他忽略了一件事。

無詠唱魔法,並非隻是艾亞澤貝斯一人的專利。隻要願意舍棄殺傷力的話,少數的術士也可以做到同樣的事。

而沒有殺傷力,也並不代表派不上用場。

這一點,正是裡夏爾在此前和艾涅斯特的戰鬥中學到的。

他最擅長的魔力性質是光。

所以他能清楚地感知到,那些黑色的光雨和自己的魔法擁有同一性質。

與雷屬性魔法的不穩定性相比,光雖然性質穩定,在極少數情況下,卻會對相同性質的存在產生排斥。

因此,當黑光與自己的魔法對撞的時候,因為互斥性而產生的爆炸和濺射,足以在短暫的時間內遮擋視線。

轉眼之間,閃光和煙塵就籠罩了街道。

不好。

雖然在強風的吹襲下,視界幾秒之後就會恢複,但是艾亞澤貝斯清楚,製造出這一局麵的少年絕不會浪費這一時間。

他凝神靜聽細小的聲音,在心中推測對手來襲的方向。

是左是右?是前是後?

都不是!

艾亞澤貝斯猛然抬起頭。

一刹那間映入瞳孔的是銳利的寒光。

是上!

他們決戰的場所並不是平地,周圍還有不少建築物。它們既可以是遮擋,也可以是掩護,同時也能成為移動的平台。

裡夏爾正是借助它們完成了跳躍。

遠超出常人的速度,隨之而來的是白銀的刃。

他無處可逃,也無法招架。

為殺人而研磨至極的劍技,讓艾亞澤貝斯仿佛看到了即將到來的死亡。

再具體一點來說,是自己身首分離,或是自上而下被一分為二的未來。

但是他並沒有慌亂。

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麵對殺招,唯有同以殺招回應。

如今,他的意識正與萊萬汀相連在一起。

視線受阻的同時,他就已經控製浮遊炮散開,指向了他能預想到的每一個方位。

——這其中,也包括了處在一般人思維盲區的上方。

操縱創世曆時代的魔導器絕非易事。每一秒鐘,他都能感受到沉重的負擔。

那是無形卻又實實在在的重壓。

在普通的術士連喘氣都覺得艱難的壓力之中,艾亞澤貝斯仿佛沒受到任何影響一般,冷靜地瞄準了一個與目標重合的點。

如果用魔法領域外的術語來形容的話,那大概是“準星”。

為了擊退近在咫尺的死神,他扣下了僅存於意識之中的扳機。

瞬間,龐大的能量從炮口傾瀉而出。

如此近距離的狙擊,對手根本來不及避開,短時間所詠唱的防護也不可能抵擋得住。

那個少年,必定會被這一擊貫穿。

為了與“厄瑞波斯”對抗而創造出的武器,絕不是人類的血肉之軀能承受。

但是少年的行動,比艾亞澤貝斯的預測還要先行一步。

“Shield!”

簡短的詠唱,與漆黑的閃光的放出同時完成。

在艾亞澤貝斯的上方,展開了一麵白色的光之盾。

裡夏爾和他的對手一樣清楚,魔導器的炮火無法正麵承受。

因此,他生成的防禦屏障並不是正對著自己的,而是傾斜了一定角度的斜麵。

黑光與白光衝撞在一起,後者僅堅持了一秒不到的就開始破碎。

但是有那一秒就夠了。

在它切實擋住的那點時間中,前者的入射角開始發生偏移。

這是非常微小,放在平時甚至可以被忽視的誤差,卻恰恰足以讓裡夏爾借著屏障破碎時產生的衝擊力,與它擦肩而過。

轟!

巨大的爆音從裡夏爾的身後傳來。

因為防禦注定會被擊破,所以就無法防禦嗎?

彆說蠢話了。如果固守這種死板的思維的話,他根本就不可能活到今天。

裡夏爾順著衝擊的勢頭在空中利落地轉身,格拉墨也隨之劃過一道鮮明的弧線。緊接著,他抬手向下劈去。

“Shield!”

幾乎是同一時刻,同樣的魔法也準備完成。

艾亞澤貝斯借助被魔導器縮短了過程的詠唱,擋下了少年的必殺一擊。

經驗。直覺。反應速度。基礎能力。

這場廝殺考驗的因素太多了。

在殺意和殺意的碰撞中,跟不上的那一方在眨眼之間就會出局。

攻防結束的瞬間,四周的浮遊炮立刻包圍了裡夏爾。

艾亞澤貝斯試圖展開火力壓製,重新拉開自己與少年之間的距離。

但是他這麼做之後,緊接著的卻是身後傳來的短促的破空音。

——在自己背後,竟然還有一個敵人?!

向他襲來的是一把短劍。

它本來是用作劈刺的短兵器,此刻卻被當做投擲性武器來使用。

擲出它的人是梅特裡希。

在確保平民安全撤離後,他立刻就折返了過來。

他既不是術士,也沒有改造人那樣的特殊身份。

如今的他力量減弱了,視野變窄小了,瘦小的手足也不足以支撐正麵作戰。

但是,這依舊不是他將危險的戰局托付給裡夏爾一人,自己躲到安全的地方的理由。

然而,就像艾亞澤貝斯誤算了梅特裡希的威脅性一樣,梅特裡希也錯估了艾亞澤貝斯的能力。

他確實是個純粹的術士。

在驅使肉/體作戰方麵有天然的劣勢。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艾亞澤貝斯在過去經曆過什麼。

所以自然而然的,也就沒有人了解他對危險的感知有多敏銳。

僅僅憑借著一點風的聲音,以及空氣的流動的違和感。沒有轉身確認的時間,他就將頭果斷一偏。

隨後,在他的臉頰上,徐徐滲出了一絲赤紅色。

對雙方來說,這都是一個意外的結果。

梅特裡希沒想到對方竟然能避開。

艾亞澤貝斯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受傷。

他沒有因戰鬥產生疲勞,也沒有絲毫的大意。

但是——依舊被傷到了。

如果他的躲避再遲那麼一點的話,如果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前方的話。

那把短劍就會貫穿艾亞澤貝斯的頭骨,直達他的腦髓。

敵人竟然有兩個?

艾亞澤貝斯意識到,自己必須要修正策略了。

曾經在防禦上的最大倚仗,打消近戰的不利因素的相轉移鏡麵係統已經在之前被摧毀,他在近戰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勝機。

如果這樣的局麵再持續下去,一旦他稍有懈怠,或是把全力都用在應付其中一方的話,立刻就會落敗乃至於身死。

所以,艾亞澤貝斯立刻舍棄了火力壓製。

本來懸浮在空中,各自為戰的浮遊炮開始改變形態,向著一處聚攏。

與此同時,強烈到恐怖的魔力濃縮,在萊萬汀的內部蓄勢待發。

這是萊萬汀的最大出力的一擊。由多角度、多方位的分散射擊,切換為重視威力的強射模式。

即以漫長的冷卻時間為代價,對整個區域進行火力覆蓋。

這是最為簡單而純粹的暴力,處在它打擊範圍內的目標,即使是厚重的城牆也和紙屑沒有什麼區彆。

即使敵人的戰鬥技巧再怎麼純熟,反應再怎麼迅速,也逃不開純由力量差距造成的碾壓。

“這是——”

裡夏爾不覺喃喃念道。

即使隔著較遠的距離,他也能明確地感知到驚人的魔力波動。

皮膚像是被靜電刺激到一般,不斷地發出刺痛。不僅如此。他的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叫囂著危險。

那已經能目視到的漆黑的光,大概在幾次讀秒後就會轟擊過來。

太快了——如此巨量的魔力的填充時間,比他想象的還要快!

不打斷這一進程,他就沒有一點贏的希望。然而接近的話,又可能尚未觸及到敵人,就正麵撞上毀滅性的能量。

裡夏爾握緊了格拉墨。

如今魔力尚在壓縮階段,他就已經像在直麵深淵刮來的烈風。

就算站在這裡的是一個普通人,也不可能猜不到被深淵所吞噬的末路。

心臟因為高負荷的運動而劇烈地跳動著,但是裡夏爾的心中卻平靜到冰冷的程度。

不過是這種程度的逆境而已。

他確實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卻早已習慣了在危險的局麵下戰鬥。

就算冒著化為灰燼的危險,他也要在其中殺開一條路。

然而,就在為了迎擊而向前發力前一刻,裡夏爾聽見了一個聲音。

“——”

明明是在決定生死的時刻,他卻產生了一瞬間的恍惚。

那是他曾經痛恨入耳的聲音,曾經不屑入耳的聲音。

然而它卻奇跡般地有著在這一刻,讓裡夏爾停下腳步的力量。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做了。

早在時光倒流之前,他就開始一個人戰鬥了。

他沒有想過自己會再得到誰的援手,更不用說像在這樣白熱化的戰鬥中,把性命交托給他人了。

但是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心中卻不存在憂懼。

因為他想象不到那個人會失敗。

“哢嚓——”

那並非萊萬汀魔力填充完成的聲音,而是被某種事物束縛住,與之摩擦產生的聲音。

橫在裡夏爾麵前的是一道道耀眼的光帶。

這些光帶錯綜交織在一起,像是捆縛的鎖鏈,又像是繃到極致的琴弦。

它們近乎無限地延伸開來,構成天羅地網,封殺了黑鳥的機動性能。

這一刻的萊萬汀,就仿佛是真正的落入網中的鳥。

它拚儘全力地想要掙紮,想要重新瞄準目標,卻無法動彈分毫。

雷屬性的拘禁魔法——Voltaie。

能夠馴服,並如此精細地操縱暴虐的雷的,在裡夏爾的記憶中僅此一人。

他最為熟悉的敵人。

曾在世上散布惡意的災禍的化身。

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艾涅斯特在最關鍵的時機,打斷了這場戰鬥。

他的臉色依舊慘白。

這是當然的。因為他之前受的傷根本還沒有恢複。

但即使如此,他也強迫自己趕到了這裡。

安達裡斯在經過苦澀的決斷後,最後還是通知了他當前的狀況,並簡短地說明了至今為止發生的一切。

如今王都的軍隊已經集結起來,城門也被封鎖完畢。最關鍵的一點,落在了如何應對敵人的戰略級魔法上。

在艾涅斯特看不到的地方,曾經的同伴和戰友為了他四處奔走,尋找線索,拚湊出真相。

到了這個份上,哪怕是他也無法再視若無睹。

就算是為了他們,他也必須做出回應。

但就在這時,空氣中傳來了異樣的感觸。

那是極為微弱的,仿佛琴弦被拂動一般,魔力波動的震蕩。

下一瞬間,赤色的流星破空而至。

在它劃過之後,束縛黑鳥的光帶四分五裂,隨即又被切成更加細碎的光點。

由於它的速度實在太快,沒有捕捉到它軌跡的人,甚至會以為光帶是被暴風攪碎了一樣。

梅特裡希的意識產生了短暫的空白。

他雖然不是術士,但依然理解了眼前發生了什麼。

那是有人將精準度極高的拘禁魔法,以精準度同樣高的攻擊性魔法,分毫不差地予以擊破。

赤色的流星墜落之後,並沒有就此消散,而是像在地麵繪出圖案一般,燃起了一圈熾烈的火焰。

這是似乎對在場的人的無言的震懾和警告。

接下來的幾秒鐘因為這一突然的變故,而被無限地拉長了。

梅特裡希偏過頭,一點點向戰場的邊緣望去。

他的喉嚨變得極度乾渴。

心臟在沉重地撞擊著胸口,心底卻仍然在下意識地排斥某個可能性。

在遠處,靜靜地站立著一個人。

梅特裡希在這一年中最為熟悉的青年,以和最後一次分彆時沒有區彆的樣子,用讀不出感情的眼睛望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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