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出這樣的謊言,程錚雖有些不自在,但卻也未覺得自己將那穆家侮辱了去——他倒寧可穆家的誌向能夠這般‘正派’一些,至少不要將眼珠子放在小女孩兒的身上……但話又說回來了,這穆家也真是好算計,若是他家真的握住了程曦,那等到程錚上位,五軍大都督的位置離他家還遠嗎?
想到這裡,原本有些猶疑不定的心便定了下來,隻發出了一聲似譏似嘲的冷笑,就道:“可不是嗎?他家卻還對孤多有怨言呢!竟是說若非外祖父當年激流勇退,他家再不至於落到如今的下場。卻不想著若不是他家貪求太過看不清形勢,那穆之同……隻怕還能落得個善終。”
這話音兒一落,便聽到兩聲接連的咳嗽聲。循聲看去便見到許家兄弟俱是皺了眉頭,神色中似有尷尬,但若是細細觀察了,那尷尬中卻還有隱隱有著憤恨之色,隻無論他們的神色究竟幾何,兩人終究還是按捺下了。
而看到程錚等人的視線掃過來,許慕修便就回了神,隻看著程錚拱手道:“這穆家的話兒……”
“舅舅不必多說。”程錚已是道:“當初外祖便是不激流勇退又能如何?父皇可是天子!這人還能與天鬥嗎?沒得落得個以卵擊石的下場!若非外祖的離去使得他家沒有了助力,隻怕以他家的想法,會把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儘數搭進去!可笑他家卻看不到這些,隻一門心思的做美夢呢!”
這說法雖刻薄了些,但也不算全然的無稽,若是真依著穆家的想法好好的和皇帝‘鬥上一鬥’,那下場……
嗬嗬。
因著這般的想法,不但程錚,便是許家兄弟此時也沒有什麼不自在的了,就將眉頭依舊鎖了,隻道:“如此看來,這穆家還真是不能攜手的了,如今便這般的好胃口,等到……那我們豈不是會被他家吞了去?”
程錚就連連點頭:“正是這般。且孤還想著,依著這穆家這的行事作風,說不定還等不到那天便會搭上自己一門老小的命呢。”
這……卻也不是不可能?
於是眾人皆是不說話,隻沉思著想了一回兒,還是徐浩先開口了:“隻這般卻是讓人為難了,我們現在到哪裡再去找如穆家這般合適的人家?不知許大人可……?”
許慕修就再次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慚愧!自從家父過世之後,我家已是大不如當年,隻顧及著如何保全自身還來不及,又如何能有著多餘的心力再去關注這軍中有影響力的大人們?因此竟是有心無力……慚愧,慚愧啊!”
他的話使得徐浩也是一歎,隻拱手道:“許大人這般說卻讓下官又如何自處?下官自問還沒有您這般的前有狼後有虎,不竟也幫不上絲毫的忙嗎?若說慚愧,當是下官更加慚愧一些才是。”
這邊兩人且在那裡推讓了一陣卻讓不出個所以然來,那邊程曦卻是隱晦的翻了個白眼,隻將腦海中的主意想了又想,自認為再沒有差錯了,這才佯做天真道:“難道便隻有聯係這軍中的官員了嗎?我們竟是沒有彆的出路了?”
她的話使得那徐浩和許慕修便是啞然失笑,隻道:“小郡主心急我們也是明白的,隻如今我們卻還有彆的路可以走嗎?不是我們不想自己便能夠頂門立戶,隻是這文官和武官之間的區彆且大著呢!彆的不提,便說我們可能掌兵?”
“如何便不能了?”程曦隻眨著大眼睛天真道:“便是掌不了兵又如何,難道沒有了武官,這天下便沒有人能夠和士兵交流了嗎?若是能交流,又怎麼不能將人拉到我們這邊來了?”
她這番說法隻說得那徐浩和許慕修是不知如何是好,就相互看了一看,又偏頭去看程錚。
卻見程錚竟是一臉的思考狀,仿佛還真將這程曦的話聽進去了。
便就嚇了一跳:程曦怎麼想,是不是想左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程錚,他可千萬彆被程曦說動了真去做這樣的事兒!彆的不說,隻說這全國的軍戶有多少?不下幾十萬戶!且天南地北的分布著,若要一家家一戶戶去‘交流’?
會‘交流’出人命的!
便就試圖苦口婆心的將程曦……或者應該是程錚給說動了說通了:“小郡主這般便是孩子氣的表現了,這一個將軍手中能夠握有多少的士兵?便隻是一個百戶手中也有一百二十餘戶人,往上千戶手中便有十個百戶,再往上衛所指揮使更是不一般!如此看來,這交往武官,可不比交往那尋常的士兵要容易許多?”
“但若是他手下的士兵不聽話呢?”程曦便就偏偏頭,隻一字一字的緩緩道:“若是長官讓他們向東走,但我卻已經私下裡串連了至少六成的士兵要他們往西走,如此看來,這是外公手中的兵多還是我手中的兵多?”
便就將那徐浩問得近乎啞口無言,竟是呆了一呆才道:“可不興這般說的,小郡主可知道這串連六成的士兵需要多大的心力嗎?說不定還不等您將這些士兵儘數說通了,那軍官便就命令他們往東走了。”
“……這卻也是有可能的。”程曦就微微想了一想,隻微笑道:“隻若是我此時再告訴那些士兵,他們每年多交的那些畝稅中至少有一半落到了這軍官的手中,如果他們跟著我走,不但從此之後不必再多交出這多餘的一半賦稅,甚至我還能帶領他們將這貪婪無恥的軍官推翻了去……那他們又會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