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的,緩緩的伸出手摁了下自己額頭間並不存在的青筋。而槽多無口又是什麼樣的絕望，他今兒也可算是能夠領會到了。
卻是更加不能理解程錚是如何接受這一說法還能幫著找出掩飾的借口和理由的？！
是程曦給他下了什麼‘妖術’嗎？對對對，就是那些畫本戲文中妖精慣常用以迷惑人心的手法。
……子不語怪力亂神。
卻架不住這世界太過超常。
彆怪林海的腦子也跟著跑偏了吧，著實是程曦的想法太過不同尋常進而使得居然就接納了它的程錚也顯得古怪了起來。
至少林海不能明白程錚為何會接受‘這一角度’下的它：
女工的存在並其實不少見。
至少單論這一工種及從事其的人群‘存在’,林海不會過於大驚小怪的。
因著絲織源遠流長的曆史和演化得越發繁複的技術,很多隻在居家之餘架起織布機靠紡織補貼些許家用的女子已是無法滿足這些織物的對技術上的高需求了。
她們必須經受更為嚴格、專業的訓練,再積累長年的經驗,才能有‘上手’這些織物的可能。
——也就是某一幾乎專供於女子用於謀生的工種了。
還是有技術需求的‘工’，因而在江南乃至許多產絲的地區聚集有大量這樣的女子為當地的織造業服務也是一件很尋常的事兒。
不用大驚小怪,真的。
可要是一大家子中的男子無所事事隻靠女子勞苦工作以提供一大家子賴以為生的嚼用……那就不怎麼正常了吧？！
是的,問題的重點其實在於：不管這工種的存在是如何的長時期、廣範圍和正義正當吧，也不管它實際上已經有了多少從業者且她們又是如何在自身獲取銀錢的同時將這一行發揚光大的，都無法改變——
當程曦提議讓這些女子去做女工的時候,她們的丈夫可是處於某種程度的‘失業’中呀！若真如程曦這般不想著如何幫男子尋到新的生計之道卻是一股腦的就把生活的‘壓力’傾斜到女子的頭上……
不就陰陽顛倒了嗎？！
……
也簡直是一則比討論‘商’、‘農’的關係更要命的問題了。
尤其要命在：便林海——還是便是自詡能笑看淡‘士農工商’之間‘差異’的林海，在麵對這一問題的時候，也是要大搖其頭以為不妥的！
哪怕他也知這世間其實並非處處儘能遵循男子為天女子如地的‘準則’，男子扶不起女子強撐一片天的情況更是時有發生。但，也恰如‘有陽光照射不到之地’屬尋常，可要是‘人為的鋪展開一片黑的幕布將陽光儘數遮擋在外’便就不正常了般……
這有的事兒，能默許其發生已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有人真認為自己能有意、還是‘故意’去為之,那就彆抱怨自己即將麵對的可能會是雷霆之怒了！
但，也正因為這是來自於林海的自尊心的、‘本能的’抵製,故一時半會兒之間他也真有十分堅決……且奔潰的試圖去猜測提出了一想法的程曦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呀？！
程曦也真的什麼都沒想。
還‘不過就’感慨了一下這天賜的好運氣：畢竟,人生又能有幾回如今朝這般能要風來風求雨得雨順遂如願呢？
……
若是要將這事兒按時間的推進發展角度去敘述的話,那該是這般的：
從得知自己來到的這個世界是書中天地那刻起,她便早有了想要為這個世界的女性‘做些什麼’的想法——紅樓圍築起來的天地固然錦繡華麗,卻也難免狹小，若是能走出這院牆，又何苦‘千紅一哭，萬豔同悲’？
所以她才要建女學，不是為了教導之乎者也，而是為改變這種必以男子為天的思想。
卻是依舊有說不足之處——
哪怕能改變思想……也哪怕能徹底的從認知上改造這些女子，但若無法找出一條能讓女性在不依賴男性的前提下依舊能過好自己的生活——亦或是僅僅保障自己能有飯吃有衣穿的基本需求的道路，那思想打磨得再‘先進’又有何用？人還能靠思想飽腹？
可這，卻是又一處叫程曦不知該從何處落手的難題了，還隻會比那辦學傳道更為艱巨：
社會的分工是早已定下了的。
且這‘定下’也並非就單指男子定是主勞動力而女子隻能依附於他們並以為他們操持家計一類的活計聊以度日的‘現狀’了，更是指社會發展至今，已然構成的一個環環相扣、扣扣嚴絲合縫的整體，若想要在這個整體中增加進什麼環節或是直接就替換掉什麼環節……該如何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