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麋縣,背靠靈鷲山,作為全國所剩不多的貧困縣,這裡,交通不便,資源稀缺,大部分青壯年勞動力都流向繁華的大城市。
嶽麋縣有名的公立中學,教學樓外牆斑駁老舊。
不過清晨五點,一個少年拿著一本書在誦讀。雖是秋末冬初,但這裡的氣溫常年偏低,勁風割在臉上如刀,路上僅有的零星幾人,皆是縮著脖子,拚命將臉埋進衣服裡。
少年不過14歲,個子已經有175左右,臉頰稚嫩,雙頰滿滿的膠原蛋白,臉雖然未完全長開,從完美的五官比例,隱約可見以後是怎樣的翩翩少年。
一身洗的發白的廉價灰色棉襖,也折不去他的光彩。
和他稚嫩的臉龐不相稱的是他的耐性,他像是感覺不到寒冷,一雙瑞鳳眼專注的看著手裡的書,沉浸在書本裡。
到了六點,學校教室的燈統一打開,他才匆忙去食堂吃了幾口飯,趕去教室。
他幾乎連走路都是跑的。
華國的教學方式,高考製度飽受詬病,但不可否認,對寒門學子來說,他的確是一條可以改變自己命運的路。
隨著資本的介入,如今,公立學校的名師越來越少,像嶽麋這種貧困縣,老師出走的就更厲害了。
彆說名師,便是一個班一個專職老師都已經很困難,長長一個老師,負責十幾個班級的科目,所幸,少年所在的班級,班主任是一位年過花甲的特級教師。
他出生在物質特彆匱乏的年代,經曆過極度的貧窮,餓極了吃過草根的。如今,任由外麵社會物欲橫流,他自巋然不動,對自己如今的生活頗為滿足。
再加之,他有一顆為人師的極度責任感,是真正將教書育人刻入骨子裡的,因此,他像一顆定海神針,矗立在這坐老舊的公立學校。
這位刻苦用功的少年薑話,是他教書四十年來,極少遇到的天賦極佳的少年。
他有預感,這一生所育的15000名學生中,很有可能,他未來的成就會是最高的。
如今還有大半年中考,他有信心,薑話到時候肯定能名列前茅,讓他憂心的是,薑話的家庭。
薑話的父親早早就去了,如今唯一的母親也生病,現在正躺在醫院裡,生了大病,醫療費得要好幾萬,他已經向學校申請了募捐,但杯水車薪。
第一堂課下課,他點了薑話的名,薑話溫吞吞跟他出了教室。
“老師,您找我什麼事?”
老師蒼老的雙手背到身後,放慢了腳步,和薑話並肩走,“今天有些社會人士到我們學校來義捐,你作為貧困生代表出席,這樣,一會我會幫你把你的情況告訴他們,你呢,就哭一下,顯的可憐一點。”
“看有沒有好心人,再資助一下你媽媽的病。”
十四歲的薑話,長了一雙特彆乾淨的眼睛,聽了這話,瞳孔閃了一下,話到嘴邊,對上老師殷殷期待的眼神,又閉上,隻輕輕嗯了一聲。
隻是,他原本抬的高高的頭垂了下來。
老師年紀大了,腿腳慢,校長室在另一棟樓上,薑話小心翼翼扶著老師下樓梯,穿過了兩棟樓來到校長辦公室。
校長辦公室的門半掩著,一片嘈雜喧囂,老師推開門,薑話看見,滿滿一屋子都是人。
有一些是和他一樣,棉襖外麵套著聚酯纖維校服,想來和他一樣,都是作為貧困生代表出席的。
有一個學生例外,站在屋子中央,薑話認識這個人,是初二的一個學生,此刻,他正在陳述自己的情況。
天下,幸福的家庭幾乎都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偏偏,不幸的家庭,遠比幸福的家庭要多。
母親離世,父親再娶,繼母不願意養他,他跟著年邁的爺爺在這邊生活。
說著說著,聲音哽咽,他的對麵,有五六個穿著昂貴的羽絨服,肩膀上背著好看的包的社會人士,正坐在椅子上,聽著男孩的遭遇,眼裡隱隱有淚光。
待男同學說完,老師又上來補充了幾句,“王國慶很乖,成績在班上數一數二,從不調皮……”
有個女子率先出聲,“這孩子我資助了,直到他念完大學,我每個月會按時……”
女子和男同學合影留念。
校長辦公室裡大約有十個孩子,接下來,依次是這樣的流程,很快,全部都說完,老師捏起薑話肩膀上的校服外套,示意他走到中間去。
十四歲的少年,有著強烈的自尊,情緒極意受到環境影響,理智上,他知道自己的老師說的是對的,為他好。
此刻,他腿就像是灌了鉛邁不動,嘴巴像是被膠水粘住,廉價的鞋子像是黏在了土氣的花崗岩地板,人們看過來的目光,像是一雙雙手,一件件剝掉他的衣服,那些狼狽,羞恥,窮困,裸呈在所有人麵前。
老師又掐了一下他胳膊。
“我,我”
“媽媽。”
身後一道聲音蓋住了他的聲音,薑話本能回頭,入目,先是看見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一雙眼睛又大又圓,黑色的眼珠明亮的像琉璃,靈動的閃爍著。
腦袋上卡了一頂白色羊絨帽,帽簷墜的一圈乳白色的羊毛映的皮膚更加瑩白。
她小手挽著一個氣質婉約的中年女子,看了一眼薑話,側過頭看向女子,“媽媽,我們資助這位弟弟吧?”
聲線清晰骨感,帶著這個年紀的小女孩特有的粘糯童音,好聽的像百靈鳥叫。
中年女子穿了一件墨藍色的長大衣,頭發整齊的豎起來,耳上掛了一對低調卻高雅的淡粉珍珠,亦回了女孩一個很輕柔的笑,“好呀,都聽吱吱的。”
薑話還處在怔楞的階段。
倒是他身後的老師先反應過來,笑著補了幾句,“這孩子學習”
“老師,我們私下裡溝通吧,”吱吱直接打斷了老師的話,“可以嗎?”
“好,”老師笑眯眯道,“好,去我辦公室那邊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