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990·冬(1 / 2)

從這個距離望過去,據老相識的了解,顧弈知道,程青豆生氣了。

隻是,她的發怒在顧弈看來毫無威脅。

多褶的眼皮、深陷的酒窩以及玲瓏的個頭讓她天然沒有凶相。

顧弈眼裡,她發怒的時候就像隻齜出尖牙,喉嚨呼呼凶喚,虛張聲勢的炸毛三花貓兒。

顧弈從棵弱不禁風的枯樹後閃身,抱著手臂,流裡流氣地朝她吹了聲口哨。

她背繃得直直的,兩拳緊攥身側,胸口氣得一起一伏。

程青豆在心裡罵了他三百遍王八蛋,臭流氓,兩片薄嘴瓣子氣得打顫,說出口的話又沒啥威懾力:“你怎麼來了?”

“來吃席。”

他說的是理直氣壯,青豆不好反駁,畢竟是自己家的事兒,隻能問,“那怎麼到這兒來了?”不應該在程家村嗎?

“青鬆哥讓我來接你。”

“真的嗎!”青豆剛邁出兩步,疼得倒抽一口氣。但她還是蹦了過去。小孩兒似的傻笑,“我二哥真好!”有了嫂子還記得疼她。

話正說著,車子來了。

這裡地廣人稀,什麼聲音都聽得清楚,輪胎和石子摩擦出嘎吱嘎吱的響動,車門吱呀吱呀打開,售票的阿姨不耐煩地探出車窗,兩眼一眯,用經驗判斷他們上不上車。

青豆最怕不乘車的時候,售票這樣看她。

等車開走青豆才鬆了口氣,催顧弈,“快走,趕不上吃酒了。”又問,“唉?就你來了?虎子呢?”說罷,四下張望,找起虎子來。

彆提王虎那臭小子了。虎子本對汽車好奇,臉恨不得貼在車軲轆上看紋路,可一算來去時間,趕不上熱乎的酒菜,權衡利弊下,他選擇了吃酒。

顧弈問:“怎麼?不想我來?”

她表情遺憾:“沒......我就想著人多好玩。”是的,就是不想。顧弈和虎子,還是和虎子在一塊好玩些。

“程青豆!”

“啊?”青豆仰起臉。

算了。顧弈換了副語氣,“你腳怎麼了?”

“腳疼!”

“腳怎麼疼了?”

“爬山爬的。”

“還走得動嗎?”

“那當然!”

“真的?”

“真的。”

話音一落,顧弈抬腿就走,步子還不小。青豆咬牙跟上,幾步之後他小跑起來。

青豆:“你這是在走,還是在跑?”

他欠扁地說道:“很快嗎?正常步速。”

也許她太久沒有與他同行了。高中雖在同一所學校,高一和高三也就是前後兩棟樓,距離很近,但他們很遙遠。

青豆一直以為顧弈會是很受歡迎的男生,以他的家世成績外貌不至於沒有女生問津,沒料稍作打聽,才知道女生都很怕他。原因竟是:顧弈很凶。

青豆疑惑,很凶嗎?

現在看起來,凶倒是一般,但是毛病確實不少。

青豆實在追不上了,扯開嗓子,“那你慢點。”

他又走了兩步才停下,肩膀沒動,腦袋像個鬆動的螺母,突然一歪,沒回頭,“走不動了?”

說實話,腳確實疼,這會停下來,還有個小錘從地底下鑿她腳底板。但青豆說:“還好,”又問,“車在哪兒了?”

“北邊兒。”

原來那輛鋥亮的黑車是她家的。就說呢,小鎮子一天哪兒那麼多桑塔納。

“人多嗎?”他放慢了腳步。

“上至九十九下至剛會走,都來了。”她吹牛呢。

顧弈仿佛信了:“不愧是遠近聞名的程家。”

青豆知他是諷刺,“蠻荒村民,比不得二代城鎮居民。”

又走了幾米,顧弈瞥了眼她的腳,問她走得動嗎?

走不動不也得走嘛。青豆:“走得動。”

“要背嗎?”

青豆想也沒想,“不要!”答完又覺得彆扭,疑惑地盯著他的背影,“你今兒怎麼這麼好?”竟要背她?

顧弈牽起嘴角:“客氣客氣的。當真了?”

青豆扁嘴,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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