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酒窩強擠上臉頰,有點晃神。她覺得他們浪費了一張膠卷。
顧弈偏頭,掃了她一眼,嘴角勾起抹頑皮的笑。
下一秒,箍住青豆肩膀的那道力量猛然增大。大庭廣眾,青豆眼前一黑。
誰的鬼主意都不如他來得快準狠。顧弈再次一不做二不休,捧住她的臉,用力親了上去。
風吹涼臉頰,兩張冰涼親密無間。他們如此之近,近到什麼程度——青豆撲閃的睫毛,持續掃著顧弈的眼珠子。
但他沒躲沒鬆手,像看鏡頭一樣,深深地望進她眼裡。
閃光燈快速閃動,持續了十多秒。
青豆被照得一度眼花,眼前一片死黑後,閃出天堂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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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二號四點四十二分,程青豆和顧弈的第一張自拍接吻照攝於南城火車站。
這張照片從九十年代的拍照意義上來說,算不得成功。
一是審美超前,沒人敢把親嘴巴的照片展示給彆人。二是畫麵虛焦,黑夜與閃光燈過曝暗合,那雙男女虛成一抹黏膩的輪廓。
光塵浮動,朦朦朧朧,替他們封存了自己都尚未意識到的雛形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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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火車月台人山人海。
顧弈進到自己那節車廂,裡麵早擠滿了人,連隔窗揮手的空檔都找不到。他努力擠到一個好說話的姑娘身邊,低聲說了句不好意思,人探出窗戶,尋找青豆。
果不其然,她仍認真地等在月台,抱著手臂,抵禦清晨勁風,眼神呆滯,沒發現他。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隻是暫彆,顧弈心頭湧上了極度的不舍。他有股衝動,跳下去得了,學不上了,在一起吧。但這股衝動估計也就一秒。他知道不可能,也沒必要。
他沒有叫她,默默放下車窗,對擠出空檔給他的姑娘又低聲道了聲謝謝。
沒必要說兩回再見,剛已經說了一回了。再來一回,不乾脆,太黏糊。
他找了個靠牆的地,放下帆布包,屁股一沉,陷進半夢。
跌進不可拔出的意識深淵之前,他本能摸了摸口袋,隻有二十塊,很快放心,沒了就沒了,死不了。
本來在火車上是不敢睡這麼死的,但顧弈精疲力竭,三四天沒睡上整覺,眼睛一閉,人迅速失去了意識。剛結束這麼刺激深刻的事,夢境不可能不給出反饋。隻可惜,夢裡,身下躺的是鐘楚紅。真要命,都怪那張褶皺的幕布。
他聽見“鐘楚紅”害羞地問多久,看見“鐘楚紅”一雙酒窩隨w起伏,同時,他夾q帶棒,與“鐘楚紅”在巨浪滔天裡顛簸。基於視野與動勢,紐扣持續喂至c邊。真實的情況,他埋首許久,夢裡的情況太累了,他每張一次口,都沒能銜住。
這夢做得真累。太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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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顧弈做著難以啟齒的夢,那邊青豆憋著泡尿,跑回了雅舍公館。她把幕布卸下,鋪回床上,又撕去黑皮衣上的膠布,掛進壁櫥。
櫥內真的很亂。看不出來,傅安洲這麼優雅整潔的人,一張櫥亂得和虎子沒有區彆。青豆把容易褶皺的兩套西裝掛好,稍稍撫平。
地上沾著黏膩的醪糟湯,她四處找拖把,結果失敗,隔壁都睡著,她不好敲門打擾,隻能拿起門後毛巾架上的一塊乾毛巾,沾水擦地。
因為伏地擦拭,她還掃見了床底下亂七八糟的鞋襪。
她一邊擺正,一邊翻了白眼:這個傅安洲......
男人的乾淨果然是假把式。辦完事非要用自來水衝涼的顧弈,真是她遇見過最窮講究的少爺。見她不急著洗,他還要幫她擦。就算熱火朝天地運動過,青豆也不願意沾春夜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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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朝陽溫柔鋪進屋內,青豆像個田螺姑娘,默默將一切歸位。
她的最後一步是合上《理想國》,撫平書角,將清洗過的高腳杯擱在書上。這是優雅的儀式,屬於傅安洲的小資。
誰料,走到門口,剛一拉門,卷了一夜的書在逐漸合上的門縫中徐徐彈起,非常危險。
青豆手要扶上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門砰的一聲,落下了鎖。
旋即,裡麵傳來了高腳杯落地破碎的聲音。青豆心裡歎氣,浪漫也太易碎了。
走出雅舍公館,青豆坐上公車,才終於得空,感受身體微妙的酸楚。
昨夜,顧弈問她痛不痛。青豆想說,痛的,但又沒那麼痛。可能知道是顧弈帶來的痛,所以不害怕。那種痛很春天。像破土而出的新生嫩芽,像東東出牙時哼哼的又痛又癢,是有生機的痛。
形容的時候真是無心,都忘了,這是件有生機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