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1章(1 / 2)

◎大事小事人間事2◎

大哥大沒有想象的沉。青豆掂了掂,又還給傅安洲,忌諱地不再看他:“彆亂想。”

壞事不能老提,說著說著會成真的。

“不打一個嗎?”傅安洲不放心。

“首先,現在六點,他沒起床呢,其次,我跟他說什麼,說我剛吐了一下?”她無奈地搖搖頭,“太不像話了。”

見她往校外走,傅安洲不放心,跟在後頭。

說實話,他有點擔心青豆狀態。她吐的反應,確實和安清辭懷方子語那會差不多。早上嘔吐,聞不得味。

“豆兒。”他喚她。

青豆沒有理他。

她想自己騙自己,可身後傅安洲的腳步聲不斷提醒她,喂喂喂,有個麻煩事兒沒搞明白呢。

哎!煩死了!

走到公交站台,上清山的車子迎麵搖晃而來。看來是緣分了。你看,這緣分來了,擋也擋不住。

她暗自歎氣,頭也沒回地紮進早班車,傅安洲在關門前,也上來了。

青豆有公車月票,傅安洲沒有。他從厚厚的黑皮夾裡掏出一張一百的,遞給背木箱的售票阿姨。

阿姨這邊剛上班,木框子裡隻壓了幾張簡單的五塊十塊,不耐煩道,“沒有小票子嗎?”

青豆掃了眼他那頗為猖狂、紙票厚得壓不住的皮夾子,心裡又歎了口氣,從兜裡掏出六毛錢,幫他付掉了車費。

“你隨身帶這麼多錢乾嗎?”她帶一張都嫌多。

傅安洲捏起皮夾,好玩地往她麵前一送:“有時候結賬要用。”

那錢夾的豐厚程度,足夠青豆這樣的好孩子生出歹念。黑壓壓的百元大鈔,她得寫多少啊。

二十分鐘左右,城市建築逐漸矮去,腳手架們出現在郊區邊緣。到上清山附近,雲彩越發變幻莫測,美得讓人有點絕望。

青豆下車,撫心口舒了好一會氣,才能繼續走路。

傅安洲在香店和嫋嫋籠屜前猶豫,“要買香嗎?你能聞嗎?”

他以為青豆是來燒香拜佛,祈禱平安的。青豆說:“給我買兩個饅頭吧。”

傅安洲問:“要蔥花卷嗎?”

“不要蔥。”她平時愛蔥,這幾天卻不能聞見一點蔥味。啊啊啊啊啊……煩死了。

他要了四個饅頭,一邊掏錢一邊清嗓:“那能爬山嗎?”

他儼然已經把她斷定為一個有身子的人了。要換做平時,青豆肯定要認真解釋,彆瞎想,但今天,她實在沒力氣。

“我不爬,我就來找個人。”青豆已經看到他了。像棵樹一樣,紮在山腳。

青豆不喜歡彆人等她。雖然他們沒有明確約定,但青豆猜到張數昨天那話的意思是邀請她一起爬山。

她可以不來,但她管不住自己的腳。

她現在啊,真是管不住任何事。

青豆走到張數跟前,遞給他一個饅頭。張數今天很精神,換了新polo衫,抹了發油,眼鏡擦得鋥亮,“來了。”他嘴角的笑意放大,朝傅安洲點了點頭,“男朋友嗎?”

青豆搖頭:“不是,是朋友,陪我來的。”

張數點頭:“對對,得注意安全。”

荒郊野嶺,來見個陌生男人,確實要帶個朋友一起。青豆的考慮很周到。

青豆從昨天的情緒裡走了出來。她拒絕爬山,跟張數明說,“我哥前兩年剃度了,一切都挺好的。”

張數點點頭,仰頭望向山上茂林掩映中的廟宇:“我就去看看。不打擾。”

青豆說:“他不在這座山。”

張數一愣:“是嗎?”

張數不知道他在哪裡。

80年的大年夜,他被趕出來,流落街頭,後來是走回的姑姑家。一百多裡路,一邊問一邊走,一旦走錯,就浪費幾公裡的腳程。

他和青柏失去聯係。他在東城上大學,一年隻夠回來一次。他寫過一次信去北京工業學院,沒有收到回音,後來去過程家村找他,不敢靠近,隻假裝路過的路人,經過那戶人家。

那天青豆家敲鑼打鼓,請了師傅做法驅邪。他垂頭喪氣,聯想到,自己可能就是那股邪氣。

知曉青柏退學是前幾年,張數在鎮上碰到當年一起在師範高考的同學。對方落榜,上了大專,現在是鎮上小學的校長。他說,你知道嗎,我們那屆第一名,退學做和尚去了。

說時已是物是人非。

張數在上海工作多年,對寧城的事一無所知,更彆提南弁鎮了。再是沸沸揚揚,南弁鎮也隻是中國數萬個城鎮之一。

於是,張數又去了一趟程家村。

和傳聞中一樣,青柏家沒有人,雙開木門上落了兩把重重的鎖。外牆貼著麵驅邪銅鏡,把他照得清清楚楚。

他沒敢問近鄰,跑遠點問了個老鄉,那人說,這家散了。

他不信,又找了個老鄉,說法又變了,說這家舉家遷往南城,因為兒子在那裡。

張數以為,那個兒子是青柏。

青豆沒有說大哥在南弁山,而是說:“我過陣子去見大哥,問問他想不想給你知道他在哪兒。”

“你彆找他,”張數搖頭,“我並沒有要打擾的意思。”

他隻是想遠遠看看。最後一麵,夜裡太黑,他沒能看清他,手邊也沒有一張照片,這成了他多年的心病。此後再與人告彆,他都要做那個最後轉頭的人。

“我不問也要去見大哥的。”青豆懶得與他糾纏,話說明白,轉身就走了。

傅安洲像個觀音兵,鞍前馬後地跟她又回了公交站台,手上還拿著兩個饅頭。

他提醒她吃饅頭,彆餓著。見她接過,又問:“要不要去找素素?”

青豆煩躁:“期末一堆事兒呢。”

為告彆廣州師兄,迎接九五年畢業季,攝影社要舉辦一次畢業影展,展示他們這兩年的攝影成果。

這是第二次舉辦,經驗比上次多。

上次他們就拉了條橫幅,白布黑字寫上“南城大學攝影社影展”,在林蔭道旁抓了十棵樹做壯丁,掛了幾百張照片。儘管簡陋,還是吸引了好多同學前來欣賞,一度造成林蔭道擁堵,也因此引起了社團老師的重視。

第二屆影展,經費和人力都很充足。

這次他們鉚足了勁,充分利用社內每一位成員,又是選照片,洗照片,評照片,又是做畫報,想標語,影印傳單,借設備,溝通場地。程青豆肯定是重要一員,任務相當繁重。

她的腦子裡,並不想要主動找顧弈。

但架不住顧弈主動來找她。

顧弈一個月的門診班結束,回實驗室做假牙,一副又一副,每天閉眼眼前全是牙齒。雖然有補貼,但是很無聊。一般下班時,他會用實驗室的電話打給青豆。

那大概是四五點鐘,食堂和校舍充斥了濃鬱撲鼻的飯菜香味。

也是除了大清早和大中午,青豆想吐的第三時刻。

金津捧著飯盒進來,激動得手舞足蹈:“豆兒!顧公子又來電話了!”

很好,拜她所賜,全樓都知道她和顧弈有一腿。

快大四了,高年級的女生基本人手一個男朋友。女生校舍樓裡時常有男生川行,逗留,玩鬨。

校園嚴打鴛鴦的勢頭沒堅持幾個月,又放逐生長了。

在下一個教訓來臨之前,他們應該都很自由。青豆麵如土色,隱隱意識到自己可能就是那個教訓。

如果人在家裡,她會直接拒絕接聽。但金津已經開始懷疑她了,她不能露出異樣,隻能憋著呼吸,穿過食物的香味,往公用電話走去。

甫一接起,還沒吱聲,顧弈如有感應,低低笑了。

不知怎的,聽見那磁性的笑聲,青豆心忽然靜了。

她不知道說什麼,便說了見讀者的事兒:“早上去爬山,還撞見了傅安洲。他現在好牛啊,酒局能喝到天亮,資本家的日子就是這樣的嗎?”

她想輕描淡寫,模糊掉大哥上山的原因。顧弈確實沒問,避開了她一直不願提起的事,轉而接道:“然後你們一起去爬山了?”

顧弈預料到兩人碰上,不會隻打個招呼。

“我隻是去赴約,沒有爬山。不過我們一起坐車去了上清山,呼吸沒有粉塵的好空氣。”市內大興建築,日日灰蒙蒙的。山腳空氣好。

山上最好的地方就是,沒有蔥油香氣。

他問:“累嗎?”聽她聲音好像沒什麼精神。

“不累,但是很冷......”

“六月底了,還冷?”顧弈在西城,熱得都想推光頭。

“冷啊。”青豆苦臉,“這兩天老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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