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毓聞言,擰眉沉思片刻,心裡大概有了答案。
望著謝衍的眼神頓時凝沉了下來:“你若想以身犯險做餌,我攔不著你,但你若出事,我與景煜尚在這長安,謝家會放過我們嗎?妖道又會放過我們母子嗎?”
謝衍在她身側緩緩坐下,把她小簍子中做好的虎頭鞋拿了出來,放置在寬大的掌心中,小虎頭鞋顯得更小了。
少之又少的記憶中,他記得景煜的腳很小,與他的手指差不多的長度,便是他阿娘的雙足,也不過和他手掌一樣長。
明毓見他緊盯著景煜的鞋子,眉心
緊蹙,輕咳了兩聲提醒他。
謝衍回了神,把鞋子放回小婁子裡頭,說:“我會安排好後邊的事情,若我真的出事,也會做好送你們母子離開長安的準備,安置好你們往後的日子。”
明毓沉默無言。
他還竟真把自己陷入危險之境。
她本不欲多與他糾纏,可他們一人也沒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更沒有什麼仇恨,隻是意見相左罷了。
想到此,明毓忍不住暼向他,麵色肅嚴道:“謝衍你是個凡人,隻是比彆人多了一世的記憶,沒有什麼神機妙算之能,更沒有什麼靠山,你以命來博取與謝家斷絕關係,你自己衡量到底值不值得。”
謝衍唇角似有一絲很淺很淺,幾乎是淺得不可見的弧度,他朝著她傾身過去:“夫人是關心嗎?”
明毓看著忽然靠近過來的謝衍,冷著臉用手抵著他的肩膀,靜默地看著他。
說開後,他的臉皮子倒是越發的厚了。
謝衍在她的注視下,知道她快生氣了,隻得緩緩直回腰身,坐得板正。
“值得,起碼不會讓你和景煜受製於謝家,不會逢年過節都要看人臉色。”
明毓默然無語了半晌,低頭看向手中的虎服,語聲徐沉:“要麼和離,要麼你就坐到上一世的那個位置,給景煜做靠山。但你若讓我成寡婦,讓景煜無父,我離開長安後就改嫁,反正你也會給我留銀錢,我還年輕,又長得不差,便是帶著個孩子,也多得是想娶我的人。”
說到最後,明毓才抬頭看向謝衍,隻見他的唇角緊緊抿著,眸色沉沉。
她似乎在他的神情中看到了陰沉之色。
明毓眼中多了幾分狐疑,為了確認是不是錯覺,又說:“你大抵不知道,我上一世與你和離後,有個秀才一直想要娶我,每日都鍥而不舍在橋那邊擺攤子,幾乎風雨無阻,就盼著見我一麵,更是請了媒人來說媒……”
“好了,上一世之事已煙消雲散,彆提了。”謝衍的聲音格外的冷沉。
麵色更是多了幾分難有的黑沉,他雙眸也是冷的。
他越不讓她說,她越想說:“我說他若能考取功名,我便考慮考慮。若他真能考取功名,我或……”
謝衍猛然扯上她的手,把她拽入了懷中,以唇堵住了她的唇舌,把那些他不想聽的話都給堵了回去。
清冷寡欲的人,行為卻是蠻橫霸道地把舌擠入她的口中,卷著她的唇舌,發出清晰水聲。
謝衍學習本就快,有過先前的一次經驗,現在更是能舉一反三。
任憑明毓推搡他,他也無動於衷。
謝衍聽她說要改嫁,心口那口氣堵得他幾乎窒息。
更彆說是聽到她提起那個礙眼至極的秀才。
那個秀才,他怎會不知?
丁胥的兄弟便是隔壁大娘的兒子,後來他招了這人做下屬。自她搬到梨花巷後,她的一舉一動都經由這人告知他。
秀才的事,謝衍自然也是聽說過的。
那個秀才,因被鬨事的人掀了攤子,有一卷畫落在了他夫人腳邊。夫人給他撿了過去,他一眼就糾纏了上來,此人著實輕浮。
他知道秀才想娶她,便想法子讓他遠離梨花巷,讓人把他招去當了賬房先生。
但他卻不知她說過會考慮的話。
她若改嫁,他又當會如何?
謝衍隻要一想,便覺得有什麼強烈的情緒似要從他的胸膛破土而出。
他的夫人,這一世是他的妻,也隻能是他的妻!
他不會允她和離,更不會允她改嫁的!
思及此,謝衍箍著她的手臂越發地收緊。
許久後,他才稍稍離開她的唇,鼻尖依舊抵著她的鼻尖,嗓音多了幾分喑啞:“不許再提和離,更不許提改嫁。”
明毓氣息急而喘,險些被他親得窒息,憋得雙頰通紅,緩過勁後,正要破口罵他,忽然被他捂了嘴,一雙麗眸直直怒瞪他。
他確實是有了情緒變化,可都是在氣她,還不如沒有情緒變化呢。
謝衍“噓”了一聲,壓低聲音道:“瞧窗牗。”
明毓瞪了眼他,隨之轉頭朝著窗牗望去,隱約可見窗戶上邊有映著個影子。
明毓微微眯起了雙眸。
謝衍覆在她耳邊道:“是小翠,她方才回來,身上沾了謝府主院的淩霄花,腳上也沾了泥土,顯然剛從謝府回來。”
耳廓皆是他呼吸出來的氣息,讓人耳朵無端發癢,明毓轉身就把他推開,壓低聲音警告:“誰讓你碰我的,出去!”
謝衍卻不動,繼續道:“我便是不把自己做餌,妖道也會對我出手,我何不利用他?我想讓孫氏下定決心害我,但在這前提是我的日子得過得順當,才能讓那‘我順則謝煊逆’的命格更有說服力。”
話到最後,謝衍定定地望著她,低聲說:“所以我們夫妻不能鬨矛盾,起碼在外人眼中,得做一對恩愛的夫妻。”
明毓冷冷一哂,似乎看穿了他:“你的算盤珠子都快繃到我臉上來了!”
謝衍一默。
心說,她確實不好糊弄。
“我回來打地鋪,不碰你。”說著這話,麵上倒是比誰都正經。
明毓暗自深吸了一口氣,低眸看向他依舊桎梏著自己的手臂,再抬眼看他:“你方才所為,還有現在所為,你覺得你這話有說服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