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毓朝著微敞的窗牗望了出去,隱約可見院門外站了人,至於是不是何媼,也瞧不清楚。
她思索片刻,朝青鸞招了招手,讓其附耳過來小聲說話。
青鸞聽聞夫人所言,眉眼頓時一鬆,勾起了唇角。
點頭後便使勁揉搓雙眼,讓雙眼瞧起來又紅又腫。
外頭的春瑛繼續道:“我一二再地說夫人身體不適,不便出門,可你這老婦是怎麼回事,一直暗指夫人在裝病不回老宅,還嚷得這般大聲,到底是何居心?!”
何媼著實沒料到不怎麼了解的春瑛竟是個硬茬子。
她被堵得噎了一瞬,心裡浮現了怒氣,大聲道:“夫人不出來說話,老婦也隻能是大聲說話,好讓夫人能聽得見。可你這婢子又是怎麼回事,我乃府中老人,又是主母身邊的管事,你如此不敬,又是誰教的規矩?”
春瑛是個直腸子,也不與她彎彎繞繞,直言道:“我是我家家主親自聘的護院,可不是你們謝家的下人,也不歸你們謝家管,更不像你這老婦一樣是奴籍。論起出身來,我要比你這老婦還高一些。再者說到規矩,你這奴籍的老婦句句話都在暗指夫人不敬婆母,把夫人的名聲放到風口浪尖上,這規矩又是從哪個狗肚子裡邊學的?!”
一口一個奴籍,又反被小丫頭片子說教,一把年紀的何媼頓時被氣得臉色通紅,指著院子罵:“你這、這混子,恁地胡說八道!”
居戶隻是尋常百姓,可卻不是傻的,都是有眼看有耳聽的。
兩人對話聽了個全,可不正是如春瑛所言麼,這老婦一來就趾高氣揚的,哪裡有半點做下人的樣子?
說不準,這謝家在老宅過的也是看人眼色的生活,所以連個仆婦都能對她們這般囂張。
這老婦還想三言兩語弄臭謝家名聲,也不知有什麼仇,什麼怨。。
何媼深呼吸了一口氣,朝裡道:“夫人既然身體不適,可妨讓老婦進去探望?”
話語才落,屋中忽然傳出青鸞的驚呼聲:“夫人你怎了?可彆嚇奴婢呀!?”
外頭的人聽到這焦急的喊聲,皆一愣。
片刻後,便見雙眼通紅的青鸞從謝家跑了出來,麵色驚慌地對春瑛道:“都彆說了,夫人好似動了胎氣,你們快些進去瞧著夫人,我去尋大夫?!”
看了眼何媼,憤忿道:“何媼還是快些離開吧,彆再氣我們家夫人了,你以前欺負我們家夫人還欺負得不夠嗎,現在還想怎麼樣?!”
說罷,也不顧何媼回話,急匆匆地跑去找大夫,儼然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樣。
何媼瞪著雙眼跑出了巷子的青鸞,隻覺得一口血哽在
了喉間。
她怎麼欺負人了?
雖說瞧不上謝衍夫妻,但平日也是抬眼瞧人,再說幾句酸話,可從未罵過,也未動過手,怎麼能算欺負?!
春瑛不知主仆二人說了什麼,當真以為是夫人動了胎氣,也顧不得這老婦,邊往屋子裡跑去,邊高聲喊:“紅鶯關門,彆讓那老婦進來。”
跑到房門前,焦急地推門進了屋子,待看到姿態悠閒坐在杌子上喝花茶的夫人,一臉懵。
明毓朝她眨了眨眼。
抬起手,指尖放在唇上,輕“噓”了一聲。
春瑛茫然了幾息,逐漸明白了夫人的用意。
與其與何媼浪費口水互懟挽回名聲,還不如讓何媼做個惡人來得直觀。
春瑛頓時鬆了一口氣,小聲說:“夫人你差些嚇死奴婢了。”
明毓莞爾一笑:“你可沒那麼脆弱。”
紅鶯也關上院門跑回了屋,在看到自家夫人無事的模樣,與春瑛如出一轍的呆滯。
春瑛忙小聲提醒:“彆聲張,夫人是為了把那老婦趕走。”
紅鶯頓時大悟,忙不迭地點頭,拍著胸脯順氣:“可著急死奴婢了。”
二人都順了一口氣後,紅鶯才道:“萬一大夫來了,診出夫人沒問題,告訴彆人怎麼辦?”
明毓神色輕鬆:“青鸞一去一回怎麼也得小半個時辰,我在這期間穩定了情緒也是正常,再做虛弱樣,就是脈搏正常,那也是被刺激到了,怎麼算是沒問題?”
紅鶯與春瑛麵麵相覷,這麼說好像也很有道理。
外頭的何媼看著緊閉的院門,捂住胸口直喘氣。
有居戶看不過去了,語氣不善道:“你這老婦還是打哪來回哪去吧,彆汙了我們梨花巷!”
何媼急著解釋:“你們可彆聽她們瞎說,我們家主母待大爺和大少夫人都是極好的。”
有人嗤笑出聲:“極好到做一個下人都是穿金戴銀的,但謝家連個像樣的宅子都沒有,不僅是租賃屋子住,便是打扮也是尋常,極好到這個地步,我等還是第一回見。”
話語一落,有好些個人跟著附和。
何媼忙把自己帶著金手鐲的手腕往袖子裡縮了縮,麵上露出了些許的窘然。
她瞧了眼緊閉的院門,又看那些目光譏諷的居戶,老臉一時沒地擱,隻能抬袖遮著臉離開巷子。
回到馬車上,緩和一會後,臉上才露出懊悔和不安。
來時主母一二再的叮囑,唯有把謝衍的妻兒都拿捏在手中,方能威脅到謝衍。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把明氏接到府上去。
何媼今日先嘗試去接,可明氏卻是直接裝病不去。
如此隻能再以名聲相逼,不成相貌沒把人逼出來,反倒是自己被氣得夠嗆,甚至還被潑了一盆臟水。
何媼可不信明氏就被她的幾句話就激得動了胎氣,她還沒忘記明氏離開謝府時,已然不是以往軟弱可欺的性子。而是溫和的性子中摻著了剛硬的脾性。
時下軟硬皆不行,再強硬搶人那是萬萬行不通的。
畢竟這麼多雙眼睛看著,都是證人,當眾脅迫那可是要見官的,而李媼便是最好的一個例子。
何媼呼了一口氣,撩開帷簾,心思沉沉地往梨花巷瞧去。
主母這兩日的脾氣,因刺殺謝衍失敗的事而格外的暴躁。
主母整日擔憂殺手嘴不嚴把她供出,憂慮過度,昨晚整整一宿都沒敢闔眼。
今日一早臉色蒼白,赤紅著雙目不知摔了多少瓷器,嚇人得很。
何媼便是主母的心腹,可這心裡頭也是忐忑不安的。
現在人也接不到,她可如何向脾氣暴躁的主母交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