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1 / 2)

非分之想 川瀾 20690 字 4個月前

薑時念耳根一麻,指節蜷起。

沈延非的呼吸近在咫尺,又偏偏保持著分寸十分恰好的微妙間隔,溫熱氣息像指尖點水般在她耳朵上掠過,讓她緊張到無聲吞咽。

臥室裡黑著燈,隻有窗外的光線滲進來少許,一切都照得朦朧,連那張睡過幾天的大床,也隻能看見一個黑白色的輪廓。

那些被子裡每晚往薑時念鼻尖中鑽的味道,儼然成了某種醍醐灌頂的提醒,讓她恍然想到某種可能性。

也許這間根本就不是客房?!

那些她以為被阿姨布置出來的霜雪氣,其實就是沈延非本身的?!

再加上房間裡的麵積,裝飾和顏色風格,還有浴室洗手台上那些規整簡潔的個人用品,她住的……是沈延非的主臥嗎?!

薑時念被這個認知驚到眼前發黑,沒有餘力去追究當初第一天過來的時候,她的行李到底是怎麼會出現在這個門口的。

她如臨大敵地僵住身體,趁著身後男人還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及時轉過身麵對他,目光沒有跟他交彙,小聲說了句“對不起我應該是睡錯房間了”,就想把自己挪遠一點,從他五指鬆散的控製中先脫離出來。

但沈延非沒有放開的打算,手依然在她後頸上,向裡略微勾了一下,她自然而然地朝他更近了一步。

麵對她的無措,他語氣慵懶斯文:“沈太太,領完結婚證我就出差,給你留了將近一周的時間適應新身份,現在看來,效果並不好。”

薑時念怔了一下,領證當天他沒有回家就直接走了,其中……竟然還有這個原因嗎。

沈延非感受著手掌下她有多緊繃,反而稍稍加重了一些力氣。

他循循善誘:“我們結婚,是要幫我應付沈家和外麵無數雙眼睛,那些人你大多沒見過,但也可以想象,沒有一個是能輕鬆騙過去的,如果你連跟我最基本的接觸都不自然,怎麼會像真正夫妻,到時你讓我怎麼辦?”

薑時念之前還本能的防備著,聽他說完,心裡已經被後知後覺湧上來的歉疚感覆蓋。

沈延非沒有說錯,也完全不是在強人所難。

領證至今,他一直按照超出婚前協議的標準在照拂她,沒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而她這個得到好處的受益者,卻在她應該給予的方麵扭扭捏捏,放不開。

怕他又如何呢,再怕,她不是也拿出膽子來跟他結婚了。

決定已然生效,沒有後退的餘地,其他的,不就是應該儘心儘力完成她的份內職責?

何況僅僅今天這一天,沈延非就不嫌麻煩地替她解決兩件事,她本身無以為報,作為被他善待的合法妻子,沒有理由因為他跟她進了同一間房,就局促成這樣。

薑時念說服自己放輕鬆。

早晚都得麵對。

看來她領證前一晚擔心的那個問題……關於要不要負責他生理需求的問題,按沈延非現在的意思,肯定是需要的了。

就算是需要,也不能算他違反規則,畢竟當初簽協議時,兩個人都沒提,而且捫心自問,婚後這麼多天,她是真的一點沒想過嗎?

想過的,但無論她願意不願意,都沒有立場去矯情。

沈延非不再說話,耐性十足地等著薑時念作出反應。

薑時念在他五指的把控底下,天人交戰了足有幾分鐘,最終收拾好雜亂的情緒,抬起頭,很英勇地說:“好,你想睡哪就睡哪,想做什麼也可以商量,我……不是隻想占便宜的人,你有要求,隻要給我一點時間,我能接受。”

“是嗎?能接受什麼?”沈延非帶出一點笑意,“說說看。”

薑時念咬著牙,明明他口吻溫和,但她就是覺出一抹故意來。

她不要矜持了,音量壓得極低,眼尾少量的染上一點薄胭,難得衝動了一次:“……就是正常夫妻該做的事,你大可以直說,不用讓我猜。”

沈延非眼中笑痕更深,尾音放慢拖長了些:“原來沈太太心裡是這麼想的,可我原本隻打算通過共處一室讓你儘快和我熟悉,彆抗拒跟我走近,該有的肢體接觸,不能回避,必須要有,另外學著怎麼裝好一個深愛我的妻子——”

他緩慢續道:“——而已。”

薑時念停滯了一會兒,才驚覺是她自己想多了。

沈老板是君子,沒有跟她上床的打算,她自己倒什麼都說出來!

薑時念臉頰熱得充血,想跑也沒地方跑,手心快被指甲摁破,她掩飾地偏開頭,強裝鎮定:“可以啊,反正都聽你安排,我會配合。”

“現在能放開我了吧,”她脖頸和鎖骨也開始受波及,泛出粉,語氣不自覺硬氣了一點,“我要去洗澡。”

沈延非這才抬起手,沒有馬上離開,移到她頭上揉了下,交代:“嗯,左邊牆的那條白色浴巾是給你準備的。”

薑時念完全冰封住,愣愣看他,快速轉身衝進浴室,朝放浴巾的位置確認了一眼,然後生無可戀靠住門。

很好。

她沒想過這房間是沈延非的,所以就半點也沒注意浴巾的問題,右邊牆上的浴巾也是白色,夾一點黑線紋路,看起來潔淨嶄新,她就以為是新的!用了!

到這時候才去看左邊牆,的確還有一條,而且帶著沒拆封的包裝。

薑時念羞憤得想死,從鏡子裡看自己,倒是通紅得格外生動。

浴室門被適時敲響,沈延非的嗓音漫不經心般傳進來:“彆慌,拿錯沒關係,有黑線的那條也是新的,我沒用過。”

薑時念的心情幾經波折才驚險落回去。

他就不能早一點說!

沈老板三言兩語就操控人心,偏還挑不出他的毛病,跟他真的玩不起。

薑時念放慢速度洗了快一個小時的澡,在浴室臨時掛睡衣的櫃子裡挑出最正經的純棉套裝穿上,做好初次跟人同床共枕的心理建設才出去。

臥室裡開了兩盞壁燈,沈延非已經在其他房間洗過澡,簡單穿件深色睡袍靠在床頭,低頭注視電腦屏幕,眉眼專注,透著工作中的冷意。

薑時念小鬆口氣,悄無聲息從床的另一邊靠過去,搭了個邊緣坐下,小心掀起被子,用最快速度躺進裡麵,身體隻占整個床的窄窄一條,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幸好床夠大。

空氣靜得能清晰聽到心臟搏動。

薑時念背對沈延非抓著被角,聽他的動靜,祈禱同房第一夜能順利度過。

幾秒後,男人微涼的手指忽然靠近,不等她本能縮起,就落下來,勾了下她鋪在枕頭上的發梢。

“不吹乾就睡?”

薑時念回想剛才,吹頭發的時候確實有些心不在焉,可能沒吹好就出來了。

她想辯解這樣沒關係,沈延非卻移開電腦,直接掀被下床,取了吹風機過來,雙手握住她手臂,把她隔著被子從床上撈起來,在背後攏住她散開的長發放在掌中,用溫熱的中速風一縷縷吹乾。

薑時念坐在床上不敢亂動,吹風機輕微的噪音嗡嗡響著,她手在被子裡攥住床單,垂下的眼睫上悄無聲息蒙上一點霧氣。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幫她吹頭發。

以前某一回,她跟商瑞去海邊,頭發弄濕,在酒店門口公共洗漱台邊吹到手酸時,讓商瑞幫忙收尾,他笑著索吻,不親便不肯幫忙,她當時不太配合,商瑞就掃興沉下臉色,擱下吹風機說了一句:“自然乾不就行了麼,吹它乾嘛。”

響聲停止,沈延非勻長的手指穿插進她發間。

薑時念不懂自己的衝動從何而來,在他指尖要抽走時,忽然抬頭看向他。

她臉上還有長時間洗澡留下的嫣紅色,在原本就濃墨重彩的臉上平添嫵媚,眼睛裡碎光動蕩,在燈下流轉出星河。

她問:“要做一個對你有幫助的妻子,應該怎麼樣?”

沈延非低眸跟她對視:“走出這個家門,麵對外人,就要裝作.愛我。”

薑時念繼續追問:“具體呢?太多的可能記不全,先說最近的——”

她想到下個月的婚禮,沈延非既然要辦,就肯定有商業目的,需要她表現,於是她關心問:“在婚禮上,我能做什麼?”

沈延非目光幽沉下去,脊背緩緩壓下,近距離撞上她的視線:“你要挽我的手臂,被我抱,依賴我,並且——在儀式上和我接吻。”

他邊說,薑時念邊考慮難度,前麵的都不是什麼問題,就算抱,今天也試過了,她不至於出錯,等聽完他說接吻,她才覺得嚴重。

薑時念唇上有些乾癢,她抿了抿,為難問:“一定要嗎?”

沈延非反問她:“深愛到不顧家裡意願的新婚夫妻,會在婚禮上沒有自然的親密行為麼?”

薑時念反駁的話咽了回去。

嗯……有道理的。

他娶她,本來就是為了跟沈家亮牌示威,鬨越大越好,如果沒有親吻,好像程度上差點。

薑時念掙紮了一下,放開不合時宜的自尊心,輕聲又問:“那嘴唇碰一下就可以吧?婚禮上不用太……認真。”

沈延非不語,神色難猜地看她,她隻能硬著頭皮分析:“蜻蜓點水那種,很快就結束,你不用太為難,接吻經驗你肯定有的,那就更——”

話說一半,對上沈延非略揚的眉梢,她愕然頓住,小心翼翼說:“沒有過嗎?跟你喜歡的那個人,沒有過?”

沈延非漆黑的眼瞳已經深暗到看不到什麼光,隻是一言不發盯著她,似乎在往更深處,她自己都探究不到的地方探入。

薑時念驚覺自己越界了,問了她不應該刺探的問題。

沈延非本就深居簡出,高不可攀,能被他看進眼裡,動情去親吻的人,除了已經嫁人的白月光,估計就再也沒有了。

沒接過吻,也很正常。

她忙努力挽回,因為心急,就難免有一點口不擇言:“無所謂,你如果擔心到時候效果不夠自然,我……在這方麵比你有經驗一些,必要的話,可以……幫你提前演習……”

薑時念音量漸低,被沈延非的目光懾住,一時忘記說話,難言的心慌。

沈延非低笑了一下。

她說,這方麵,她有經驗,可以幫他。

心底最隱秘處看不見的洞口,被毫無準備的悍然刺入。

原來她親手的,要比從前任何一次遠遠望見,從彆人口中聽說的,都要剜心錐骨。

沈延非抬手蓋住薑時念的眼睛,按著她躺回去,把被子拉高,低淡要求:“睡覺,不然這一晚你就彆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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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時念被他這麼按著,以為會徹夜失眠,結果可能因為頭發上殘留的熱度,反而入睡很快,等鬨鐘響醒過來的時候,她反射性地望了望身邊,沈延非已經不在床上了。

她半坐起的身體又跌回去,手臂遮眼緩了片刻,起身梳洗,下樓才從阿姨口中知道,沈延非今天走得很早,天沒亮就去了公司,隨即她手機上收到一條微信。

沈老板百忙中抽空跟她說:“晚上去電視台接你下班。”

薑時念想起今天是春節前電視台裡幾個節目團隊定好聚餐的日子,晚上下班要集體去吃飯,她作為重點目標,當然不好拒絕,很早就答應下來。

她斟酌著回了一行:“今晚台裡有聚會,估計很晚,我跟同事一起去,助理會送我回來。”

又等了一會兒,沈延非沒再回複,薑時念知道他早晚會看見,就不再掛心。

等吃完早餐去台裡,果然重點節目的大團隊都開始提前打雞血了,為晚上的聚餐興致高昂。

她偶然聽見,有人私下裡議論喬思月受到的處分今天早上下來了,是按規定被下放到地方小台,不能留在市裡,過段時間有立功表現才有可能回來。

但所有提及到沈延非的話題,都是壓低的興奮尖叫,議論沈總是真正高山雪,根本難以接近,搞手段對他沒用,哪有人能入他眼,也就隻有等錄節目的時候多來圍觀幾次,勉強算是沾仙氣兒了。

“哎,也不是,我昨天下班時候去台長辦公室那邊送資料,好像聽見沈總說讓整個台下個月出席他婚禮!”女聲竊竊私語,“我都恍惚了,我們配嗎?我們去當攝像應該都不太夠格吧……”

“我草整個台?!不對你等會兒!沈總要結婚?!”另一人險些打翻東西,“能跟沈家門當戶對的是誰啊?得什麼身價啊我天!”

“而且是閃婚噢,以前完全沒聽說過沈總身邊有女人,”感歎聲拖長,“哪個有錢有勢的仙女這麼命好——”

薑時念及時走開,沒再聽下去,底氣不太足的攥了攥手,聽大家聊八卦,她都有點替沈延非可惜和不值。

不過暫時沒人把她跟沈延非直接聯係在一起。

薑時念明白,沈延非還在顧及她之前的話,就算是昨天公然上樓,他也把這件事處理得低調,沒有大範圍流傳開。

臨近年關,台裡工作量很大,薑時念忙到天快黑才結束,被大家催促著出發去餐廳。

薑時念問童藍:“換地址了?”

童藍激動點頭:“念念姐,今天聚餐有讚助,檔次比之前定的提高了不是一星半點!”

薑時念倒不在乎去哪,跟童藍一起下樓,穿上大衣的時候,她手機再一次發出連續震動,不用看也知道,是薑家父母咒罵她的信息。

從今早喬思月的處罰下來開始,她的手機就沒安靜過,很多能戳傷眼睛的話一條一條往外跳,電話也打個沒完,她乾脆選擇關機,到現在才打開。

薑時念斂著眸,無視那些未讀的消息和未接來電,沒細看就把通知欄點了清除,然後調成靜音。

剛走出電視台大樓,童藍就敏感地把薑時念攔在後麵,笑眯眯說:“念念姐,風大,咱們等會兒走。”

薑時念知道不是這樣,正好有其他同事招呼她們出發,她就沒有遲疑,從玻璃門邁了出去,一眼看到長台階的下麵,喬思月抱著自己的東西站在那,薑家全員到位,圍在她身邊噓寒問暖。

童藍作為極少數的知情人,小聲勸:“你彆難過,就當沒看到,晚上聚餐秦梔姐不是也去嗎?咱們快走!”

“我沒事,”薑時念溫淺笑笑,“放心。”

童藍護著薑時念,用身體擋住,趁人多沒讓薑家的人發現她,但從附近路過時,聲音還是很清楚地飄過來。

“思月哭什麼,大不了這破工作就不要了,主持人本來也不是什麼體麵工作,爸給你幾家公司,做不好也沒事,慢慢學。”

“弄什麼公司,多累!小姑娘這個年紀就得輕鬆,聽媽媽的,那個地方台咱們不去,你爸你哥又不缺你錢花,以後你就多交朋友,逛逛街做做臉,想進修就出國,商瑞要是對你不好,媽就給你另選。”

薑煬話少,但也低聲表態:“有家裡疼你,怕什麼,彆的不用操心。”

喬思月喃喃:“但時念她……”

“提她乾什麼!也不嫌晦氣!”前一秒還細心哄慰的語氣陡然冷冰,“孤兒院出來的,天生基因就差,白養這些年!”

風大揚起薑時念衣角,她最近勇氣多了不少,甚至某一瞬想衝上去跟他們爭吵,但來往人群,電視台通明的燈光,都在提醒她,她想要體麵,不能變成跟他們一樣的人。

台裡的車等在路邊,薑時念低著頭,沒看見熟悉位置停著的那輛邁巴赫。

許然也不能上去搶人,等薑時念出發,他馬上打電話,“三哥”到了嘴邊,硬生生改成“哥”:“嫂子上同事車走了,沒注意到我,不過……薑家那群人渣在電視台門口,雖然嫂子素質高沒搭理他們,但那些人嘴裡必定沒好話。”

沈延非叫停麵前的工作,視線轉向窗外:“薑家已經自顧不暇了,還活在夢裡。”

許然點頭:“是嫂子體麵講道理,不跟他們當麵衝突。”

沈延非很低地哂笑:“我老婆心善,但我不需要什麼體麵,也從來不講道理。”

他合上文件,讓一屋子的人散開,起身交代電話裡的許然:“你不用跟了,我去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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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地點是跟海域齊名的一家會員製會所,容納量比海域要大,可以接待人數多的聚會,今晚整個一樓被包下,電視台幾個組加一起大幾十人,沒來過這麼燒錢的地方,到裡麵亢奮到群魔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