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1 / 2)

非分之想 川瀾 15896 字 4個月前

深冬臘月,馬上就是春節,氣溫處在全年最低,婚紗店裡麵溫度適宜,一麵落地玻璃窗之隔的長街上,就隻有蕭瑟透骨,冷風像帶著刀子,四麵八方吹過,呼嘯著把人割開。

商瑞衣角被刮得翻飛,眼睛裡堆著長時間休息不好的血絲,他今天一早過來取婚紗,本來想給薑時念送去,讓她親眼看看,說不定還有緩和。

結果他眼睜睜目睹著那件代表他婚禮的婚紗,被沈延非吩咐當眾毀掉,而他的未婚妻,現在穿著他曾經不以為然否定的手工白紗,被彆人擁在懷裡。

從生日宴到現在,一共才過去多少天,她就移情彆戀這麼快?!

他差不多個個晚上徹夜失眠,接受不了一個從前全心全意準備著嫁給他,不管他偶爾做得多過分,都會乖乖讓步的女友,突然間變得他完全不認識。

他承認他這次心急,做得過激了,把她逼得有點狠,可又不是不能挽回,薑時念怎麼能乾脆到,好像從來就沒愛過他。

連續太多天的焦躁悔憤和不能置信,終於累積到一個再也承受不了的頂點,商瑞在寒風裡喘得粗重,硬撐著最後的驕傲,不想讓自己崩潰。

他死死看著對麵落地窗裡的薑時念,好像幾天不見,她脫胎換骨了一樣,美得張揚刺目,在沈延非懷裡的樣子,幾乎要把他眼球灼傷。

她以前不是最怕沈廷非麼?!

能讓她克服那些怕,除了要報複他之外,還想攀上沈延非的高枝是不是?

那他猜的也沒有錯,薑時念失去薑家的背景,不想就此跌落泥潭變成圈子裡笑柄,所以拚了命也要抱上新的大腿穩住地位,隻不過這大腿不是他,換成了沈延非!

商瑞胸口燒得發疼。

他緊攥著拳,關節崩得太用力,溢出幾片淤血點。

商瑞拿起手機打電話:“照我昨天交代的那些,該發的到時候都發出去,輿論不用管,傳得越亂越好。”

對麵的特助欲哭無淚,壯著膽子說:“商總,這樣對薑小姐實在影響很大,要不您再考慮考慮,鉑君沈總的婚禮請柬各家都已經快人手一份了,早上還他正式派了個函送進您辦公室,咱們要是再發,那不等於公開指責薑小姐……水性楊花嗎。”

特助一直旁觀,對兩人的關係很了解,始終認為是商總在感情上不地道,尤其對於喬思月的事,太傷人了。

得知薑小姐分手另嫁,對方還是沈家那位,他暗地恭喜來著。

沒想到商總擁有的時候不珍惜,一失去,反而歇斯底裡地要搶回來。

商瑞怒極冷笑,直勾勾盯著婚紗店,看到沈延非在鏡子前側頭,像在親吻,他紅著眼角寒聲道:“除了鬨大,現在還有彆的辦法可用?!真讓我眼看著她順利嫁給沈延非?!她是我沒過門兒的老婆!”

他深吸氣:“外麵話傳得再難聽,我都會娶她,養著她,沈延非就不一定了,沈家那種高門,不可能讓個一身腥的媳婦兒進門,沈延非坐在那個位置,也不可能不顧影響。”

特助最後掙紮:“可不是聽說,沈總都跟薑小姐領證了嗎?不能輕易散。”

“婚禮都沒辦,領什麼證?!聽說了你就信?!”商瑞像被觸到最疼的逆鱗,啞聲道,“我要領個證家裡都一層層關卡的,沈家人婚姻不可能這麼草率,讓你做什麼就做!彆他媽跟老子廢話了!”

他重重掛斷,最後看一眼玻璃後的薑時念,轉身進車裡,砸了下方向盤,從扶手箱裡胡亂翻出一支薑時念用過的口紅攥住,靠著椅背疲憊地閉起眼。

薑時念還在鏡子前,沈延非的手環在她腰上,他胸前和她脊背貼合,鬆緊適當,偏偏她婚紗薄,背上都是手工繡的蕾絲,稍微一動,就跟他西裝互相摩擦,把裡麵若隱若現的皮膚蹭出熱度。

“你……要抱到什麼時候。”她很小聲,防止店員聽見。

沈延非笑了笑,手臂不禁又往裡收了一下,把她環得更緊:“再等一會兒,現在有人看。”

等到沈延非放開,薑時念覺得自己背上已經麻了,烤過似的發酥,一敲要斷。

她趕緊借口上樓去換彆的,跑出他視線範圍。

等換完八套婚紗加禮服,已經是中午,沈延非陪薑時念在電視台附近一家私房日料吃了午飯,才送她上班,臨下車前,薑時念跟他確認:“後天上午來電視台錄節目,你那邊計劃沒變吧。”

沈延非望著她回答:“隻要我答應過你的事,就不會變。”

薑時念有一瞬被他的眼睛溺住,隔了會兒才清醒回神,她掩飾地低了低頭,答一聲好,下車快步走進台裡大門,等確定沈延非絕對看不到她了,她才喘過一口氣。

太難了,跟沈延非這樣的人相處,時刻要保持滿分冷靜,不然他自有那種讓你麻痹的能力,根本不經意的,就很容易蠱惑人。

他如果真的有心要跟誰戀愛,對方恐怕很難架得住。

薑時念收拾好心神,上樓回到自己節目組,剛一出電梯,就被各種蕩漾目光包圍,她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從上次跟同事們聚餐喝醉,被沈延非抱走,她就一直匆匆忙忙的趕工作進度,還沒正式跟大家說過這件事。

節目總導演神神秘秘抽出一張請柬,在薑時念麵前晃了晃:“仙女,你什麼時候把沈延非這尊大神搞定的,也太厲害了,都不告訴我們!”

薑時念接過來一看,是跟沈延非上次塞給商瑞那張相同的,她跟他的婚禮請柬。

他居然給電視台也送了。

她以為在他的視角裡,她這些同事應該還不夠資格去參加沈家的婚禮,沒想到……

總導演笑嗬嗬炫耀:“整個台都有,人人都是發到手裡的,可不是敷衍了事,禮物也人手一份,重得我都不敢接,念念,你絕對是我們全台的神。”

他壓低聲:“就商總那樣的,甩了也好,我看他一副遊戲人間的樣,不是良配。”

薑時念不想讓大家私下議論太多沈延非,道謝之後,就招呼工作,畢竟馬上就要跟沈延非一起錄節目了,有人聽完起哄笑道:“咱這檔節目要是不火,天理難容,這可不光是目前國內訪談節目天花板,還附贈最強檔新婚夫妻超甜戀綜——”

薑時念裝作嚴肅,她們才意猶未儘的安分下來。

但等到後天一早,薑時念做足了準備,提前到台裡檢查攝影棚布置,等沈延非在公司開完早會過來錄製的時候,就敏感發覺氣氛有點異樣。

昨晚她臨走前,整個台裡還是全員亢奮,才一晚上過去,就好像天翻地覆了,大家看她眼神閃躲,透著不自然。

童藍臉色緊張,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語速飛快地小聲說:“念念姐,商總一大早來過,剛走一小會兒。”

商瑞是台裡最大讚助商,過來不算稀奇事,但這次明顯和她有關。

薑時念皺起眉。

童藍氣憤掏出一張揉皺的請柬,好像為了跟沈延非的白色反襯,通體都是黑色,嵌著手繪婚紗形象,翻開裡麵,原本打印字體寫的是商先生,薑小姐,被人在下麵手寫添上了名字。

商瑞,薑時念。

時間同樣是二十號,地點,就是以前她跟商瑞定下的那個,她並不喜歡的酒店。

薑時念認得出,是商瑞的字跡。

她手指發緊,把這份請柬用力團住。

童藍憤恨了一早上,已經有了微微哭腔:“他特意給整個台都送了,這乾嘛啊,不是惡心人嗎!而且請柬上打印的是薑小姐,一開始都沒寫名,什麼意思,是打算跟喬思月那個薑小姐結婚,臨時氣不過才又手寫換回來的嗎?!”

她拉住薑時念手腕:“這一下弄得好像你跟他不清不楚,念念姐,沈總會不會生氣,影響今天的節目,再影響婚禮怎麼辦啊!”

薑時念站得筆直,指節發白,低聲說:“彆慌,冷靜點,今天還有重要工作,不能耽誤。”

童藍著急:“可是等會兒沈總一來,萬一知道這個,他肯定——”

肯定會動怒,至少也會影響他對薑時念的態度,到時候整個台裡無數人盯著,本來就有人表麵恭喜,背地裡嫉恨看不慣,一旦她因為這個當眾受冷待,那不是……

薑時念垂了垂眼睛,把所有情緒壓住,這時候外麵有人跑進來通知:“沈總到了,已經進電梯。”

薑時念抬起頭,不管彆人看她什麼目光,臉色如常地安排大家各就各位,絕對不可以影響既定行程。

攝影棚最後一次查看布景,調整鏡頭燈光,所有人嚴陣以待,等著看沈延非可能出現的反應。

很快提示音一響,本層樓電梯門打開,沈延非穿槍灰色西裝,長身玉立在轎廂的燈光裡,手臂隨意挽著大衣,身後跟兩個日常隨行的董事辦特助。

他腳步從容出來,直接走到薑時念麵前,微抬了下眉尾,慢聲跟她說:“穿職業裝很漂亮。”

薑時念繃到有點要炸的狀態莫名像被他揉捏了一下,微微鬆弛,眾目睽睽之下,她忍不住小聲叮囑:“正經錄節目,不要表現很親密。”

沈延非淡笑,目光籠著她,完全不介意自己妻管嚴的樣子。

周圍緊張圍觀的不止是這檔節目的成員,還有很多其他組的,本身靠近年關,大家工作量已經不是很大,又聽說沈總會來,都想來見見大佬神顏。

再加上今早商瑞這個插曲,說不定可以親眼目睹薑時念的修羅場。

薑時念沒有時間跟沈延非提商瑞的事,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提,她收拾好心情,進入到工作中的專業態度裡,忘掉自己本身是誰,微笑著請沈延非進入鏡頭,按事先溝通好的台本內容開始錄製。

《沙發茶話》這檔節目是偏輕鬆的麵對麵訪談,主持人和嘉賓各坐在小沙發上,中間放一個原木茶桌,薑時念精通茶藝,邊遊刃有餘煮茶,賞心悅目,邊閒聊般犀利地挖出大佬各種內幕。

薑時念雖說穿了職業裝,也是偏古典的款式,配上素手纖纖擺弄茶具,極出效果。

第一盅茶煮好的時候,台本進行一半,談完了鉑君集團近幾年的發展內情,乾貨很多,薑時念抬手為沈延非斟茶,接著問:“沈總是什麼時候開始做生意的?從小就被家族熏陶嗎?”

沈延非接過她的茶碗,白瓷在兩人發熱的手指間交換,皮膚短暫磨蹭,卻拉扯出密密細絲,讓薑時念忍不住一蜷,險些灑了,沈延非及時抬起,順勢握住她燙紅的指尖。

全程不過兩三秒,稍縱即逝,但薑時念控製不住的耳根升溫。

緊接著,沈延非平穩開口:“沒有被家族熏陶過,我高中以前都在學校,很少回家,做生意從大學開始,美國當時環境適合,我也急需賺錢。”

急需賺錢這個詞,好像很難和如今的沈家家主聯係起來。

薑時念順著問:“為什麼?”

沈延非笑了一下:“想寄回國內,當時有人很需要。”

薑時念察覺到這是個隱私問題,不方便鏡頭前多問,但有另一件事,並不算絕對的秘密,她出於私心,趁這個機會提出:“沈總是在美國讀的大學?沒有考國內學校嗎?”

很短的停頓之後,沈延非抬起眼簾,視線從她明豔的臉上緩緩摩挲過去,不甚在意地答:“考過,因為一點意外耽誤入學,就改去國外了。”

薑時念及時把“什麼意外”咽下去,但她正坐在沈延非的右側,偶然一個角度,借著明亮燈光,她意外看見沈延非右邊太陽穴那裡,竟然有一道已經顏色很淺的傷,一直劃到右耳。

也是這時候她才關注到,沈延非右耳裡麵今天戴了一隻很小巧的內嵌式藍牙耳機,米白色,跟膚色相近,幾乎融為一體,不容易發現。

薑時念愣了幾秒,她跟他結婚到現在,都沒注意過這道傷,可見時間很久了,如果不是燈光太亮,應該看不出來。

而沈延非見她略有空白,已經適時替她補充上了新的話題,她沒法再問,而且,也不適合這時候問。

第二盅茶煮好喝完以後,訪談內容正式結束,薑時念起身跟沈延非道謝,一臉完美的營業笑容:“沈總辛苦了,訪談效果特彆好,知道您忙,可以先離開,等我們剪好初版,會馬上交給您過目。”

攝影棚裡裡外外,至少大幾十雙眼睛往這邊緊緊盯著。

沈延非仍然靠在沙發上,勻長指間捏著老婆交給他的茶碗,抬眸彎了彎唇,他姿態閒散,但一舉一動都是典雅貴重,隻覺得鬆弛舒展,絲毫沒有其他豪門權貴的浪蕩。

他側頭看她,下頜線鋒利明晰,含著笑自然而然問:“我沒那麼急,就在這兒等太太下班,不方便嗎?”

薑時念臉頰一熱。

後麵時刻關注這邊的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愣住。

很多人沒參加那晚的聚餐,不知道沈延非態度,現在親眼一看,隻覺得震驚到離奇。

以前也不是沒聽過沈延非的傳聞,這位金字塔頂的沈家家主彆看性情好像溫和,實際冷血狠毒都藏在內裡,身邊也從沒女人,更彆提結婚對象。

怎麼會對薑時念這麼偏愛。

現場燈光師和道具師這時候走上前處理布景,以免太亮晃到沈總的眼睛,道具師經過沈延非身邊時,外套口袋裡一個對折的卡片掉出來,“啪”的落在沈延非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