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2 / 2)

非分之想 川瀾 12246 字 9個月前

幾個人現在低頭站著,不敢對視,都覺得心裡驚懼。

這些天,北城連倒了幾家,都是連根拔起,整個圈子人心惶惶,如今遠在北城之外的蔣家也要麵臨覆滅,沈家這位年輕家主,不動的時候以為溫和典雅,這一動怒,實在行事過於決絕了,波瀾不驚地斷人活路,心思太深太狠。

看到沈延非抬了抬手,一行平常在生意場上也說一不二的人才算鬆過一口氣,各自撿起被他扔開的文件夾,匆匆離開辦公室。

門關後,高曠空間,沒了聲息,連心跳震顫都嫌太大。

薑時念站在屏風後麵,被剛才氣氛影響,腿有點發僵,一時沒能邁開,眼睛仍在直直透過縫隙望著沈延非,他側身,幾乎是背對她挺拔站立,右手看似隨意地搭在桌角一個黑銀獅頭的金屬雕塑上,左手抬起手機,幾秒停頓之後,撥出電話。

等待音短促而漫長。

隨著一聲聲拉伸,他放在擺件上的手,在一秒秒收攏按緊,指節折線透出嶙峋鋒利。

薑時念唇齒咽喉都在乾澀,水分被莫名蒸乾,她隔了片刻才恍然反應過來,忙把自己倒扣的手機一翻,果然是打給她的。

她之前靜音了。

沈延非打了一次,沒有接通,就不再打了,眼簾低低壓著,掩蓋住裡麵翻騰,這些天的忍耐和壓製著的情緒,道道都帶尖鉤,從眼底深入全身,脫控地肆虐。

她之前還接他電話,現在下班時間,司機已經等到她,她卻在失聯,是不方便接,還是不想接了。

他讓她冷卻,又怕她真的冷卻,有意隔開彼此的這段日子,他時刻活在刀尖上,白天還能克製,晚上知道她睡在哪,心底鎖鏈就綁不住了,深夜裡回去,趁她睡著小心親吻。

想甩開所有顧慮,強迫她動心,強迫她把感情掏出來給他,隨便什麼感激還是震動,隻要她當下願意,不收走,就夠了。

隻是唯恐自己,在她那裡變成另一個薑家,另一個她的“逆來順受”,因為一時感念,她就無私付出,滿足對方,到最後隻有幡然醒悟,後悔遠離。

他寧願等。

等她真的敞開心。

十年等了,也不差再來十年。

反正他這輩子,都是由她揮霍的。

沈延非抓著金屬獅頭,上麵堅硬棱角骼著掌心裡留下的傷口,焦躁燒著肺腑,他感覺不到疼,喉結在陰影裡下壓,冷靜著,又因為這通不被接起的電話,心臟被無限度地絞緊。

他低下頭,呼吸微微滯澀,明知可能性不大,仍然失控地試想,她果真聽話的冷卻下來,看清了其實對他毫無情感,又回到最初協議婚姻的位置上,隻肯把他當做空殼丈夫,滿足情.欲,不動真心。

沈延非手背上的筋絡繃著,血管蒼白泛著青色,沿手臂往上爬,他側臉輪廓在半邊照明的燈光下晦暗不清,合著眼,死寂幾秒,忽然鬆開手,解掉西裝衣扣,抬步往前,去換讓她放心的寬鬆毛衣。

必須見到她。

再不見,他更劣的本心就收拾不住了。

想親密。

想聽她說想他。

沈延非利落脫下西裝,抓在手裡。

薑時念的腿上血液疏通,刺癢的痛感終於緩解,腳能正常落地了,她盯著沈延非,之前還鎮靜理智,把自己要說的話打著腹稿,但這一瞬,她直勾勾對上他的脊背。

白色襯衫覆蓋,他背上左側最重的那片傷口處,沁出了一抹淡淡鮮紅。

他毫無所覺,或者說根本就不在意。

而他握過的那個金屬獅頭上,上麵隱約也有濕痕。

薑時念的理性,考慮好的一切,都在目睹這一幕的時候消失,一直極度放輕的鼻息也沒法隱藏。

沈延非腳步倏地頓住,辦公室裡明顯開始感受到戾意,薑時念再也忍不住,放下自己手上所有東西,繞開屏風直接跑向他,從身後摟住他緊繃的腰。

她不敢貼在他背上,隻能用手臂拚命攬,抓著他挺括衣襟,臉貼在他舒展的肩胛上,指尖使勁兒,要把他襯衫扭破。

太多話盤旋戳刺,最後緊急地隻吐露出一句:“你不是說會好好換藥休養?!這都幾天了,背上為什麼還會滲血!”

黏稠空氣裡被投下大把火.藥,堆積著壘過人心岌岌可危的防線,引線纏繞著,火苗燒上去嘶嘶作響,飛速蜿蜒,隨時要大肆引爆。

沈延非沒有轉身,慢慢低眸,看著身前那隻戴著婚戒的纖薄左手,她抓得太狠,指節都發紅,他竟然不能立刻確認是真實還是他想象,慢慢低喃:“穗穗。”

有一顆高懸於天的冰淩,在夜色裡悠悠落下,貫穿他心。

薑時念鬆開擁抱,想轉到沈延非前麵去看他臉,被他有些粗暴地扣住,他攥著她手,五指深深抵進她指縫裡,逆著光回過身。

薑時念看不出他表情有什麼起伏,隻覺得頰邊略清瘦了一點,眼尾有血絲,也顧不得考慮彆的,隻想把他襯衫解開,去檢查裡麵的傷。

她左手被控,就右手抬起來扯他領口。

沈延非略啞問:“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到的。”

見他還是這麼平靜,好像理性到麵不改色,薑時念眼窩發酸,硬是掙開他,快速旋開他三顆扣子,腕子不穩,還要繼續往下。

沈延非胸口起落,忽然掐著她腰,把人原地提起來,一步回到辦公桌邊,半推著把人放上去,等不及她安穩坐下,就壓下身雙手固定在她兩側,把她徹底封死在中間,不由她找彆的原因閃躲,目光箍著她眼睛,盯進她深處,不再拿溫和粉飾,隱含著逼迫地沉聲問:“穗穗,回答我,為什麼來。”

薑時念掙紮不過,雙手原本還自由,動了幾下後,都被他不容分說地摁住,她退無可退,隻能迎上他沉晦的視線,張了張口,心被揪起,一路拉到喉嚨,砰砰瘋跳。

表白的話,坦誠的話,準備了那麼多的言辭,在對著他雙眼的當下,都成了一片空白,她腦中撐住的理智在他一瞬不錯的注視下,不斷土崩瓦解。

“說,為什麼。”

他好似風平浪靜,又撕開了某些假象,不顧忌地露出內裡的咄咄逼人。

薑時念快速喘著,從上至下描摹他臉,距離太近了,能感受到他炙熱氣息,而她已經連續很多天,沒有跟他這麼緊密地彼此貼近過。

薑時念嗓子被透明的繩索勒著,她仰起臉吸氣,沒有躲避錯開,就這麼筆直地與他深潭一樣的黑瞳對視,輕聲說:“因為我想你。”

一句話柔軟墜地。

誰的耳中轟然巨響,那些層疊的火.藥同時燒儘引繩。

薑時念第一聲發出來了,原本不想哭的淚也隨之溢出眼眶,她被他限製著行動,隻管隔著近在咫尺的距離,凝視他漸漸失聲:“我在你醒過來的那個淩晨,就該回答想你,不是從那天才開始的,更早以前,在雲南,在你從香港趕回來的路上,還有這些你避著我不見的日子,我想你,是因為感激你虧欠你嗎?沈延非你自己說,是嗎?!”

她音量控製不了,高高低低碾碎了砸向他,在蒙蒙水光裡一眨不眨,鎖著他視線:“我是懦弱,沒膽,總壓著自己,不敢對你有非分之想,但你當我是路邊撿來的小孩兒嗎?不管是誰,給了糖都會要,施了恩我就會領?我不是,我封閉,費很大力氣走不出陰影,用儘全部才能像正常人那樣靠近你,但我也有心,我知道感情。”

胸腔被割開了,跳動的心臟擺在那裡。

薑時念手指被他按得要燃燒,她死死扣著桌沿,淚滑進嘴角,濕潤酸澀,她腦中一片狼藉,擲地有聲地說出口:“我當初跟你定協議的時候,親口保證過絕不碰感情,我現在做不到了,那份協議,是我違約在先,沈延非,我對你——”

她沒能說完。

最重要的話,她沒有機會講出口。

強硬的吻已經壓上來,碾著唇迫她哽咽張開,那些淺嘗輒止都成了笑話,他征伐摧毀一樣,含咬著極儘纏吮,熱息散亂,灼破皮膚,山口裡沉埋的情緒泛濫狂湧,燒紅的熔岩四起,衝塌連綿的偽裝和時光。

她發不出聲,抽噎顫音都被淹沒,唇舌酥軟,腰支撐不住,酸得往後倒,要跌在桌上,眼淚還在持續滴落,不知不覺哭得更凶,濡濕在放浪的沸熱之間。

隨即又被他攬起,貼回滾燙胸膛,她周圍的聲音都在淡化隱匿,眼前黑白失焦,像被托在火堆之上,烈油滾遍身體,迷亂著要被燎原。

薑時念無力地推他,要把話說出來。

我對你——

然而唇稍稍分開的那一刻,她酸脹堵塞的耳中,聽到沈延非沉澀的聲音。

“我對你心動。”

薑時念怔住,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以為是她把後半句心裡的話已經講出來了,於是定定看他,帶著未儘的嗚咽,重複了一遍:“我對你心動。”

世界陡然凝固,三十九層大樓外是北城映亮蒼穹的爛漫霓虹。

不是她先說的。

是他。

薑時念身體失去知覺,一眨不眨望著眼前人,他唇上碾磨出了血色,褪掉蒼白和疏離有度的冷情,潮濕著開合,一字一字放慢,攪著尖利的砂,研出不像他的深喘,他說:“中意你,心悅你。”

薑時念攥他衣服,忍受不住哭著阻止:“是我要說的話……中意你,心悅你!”

她要講的告白一盤散沙,跟著他咬住那些狂熱灌滿心臟的字眼兒。

他問:“還有嗎。”

薑時念顛簸著呼吸,即將張口。

沈延非卻再次搶先,撫著她後頸把人拉過,發狠親吻,聲線撞她綿軟的唇舌。

“薑穗穗,你又把我當什麼人,我會對誰都瘋?我這麼喜歡,你是從來就沒有確認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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