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1 / 2)

非分之想 川瀾 12803 字 4個月前

薑時念最後一次看牆上的時間是清晨五點半,那時她撐在他上方,被把控著,也突破底線地主動著,想占有得到,也想給予融合,她哭著反複叫他“學長”,換來他充血眼底,和更過分的失控狂悖。

到後來薑時念意識不再清醒,身體裡所有水分都像耗乾,迷糊聽到他在耳邊不成句地說“愛你”,她想摟一摟他,手臂也酸得抬不起來,隻能拱在他肩上,閉著眼,睫毛黏成縷,顫聲輕輕地應。

她長時間做夢,夢到無數跟沈延非在北城一中擦肩而過的瞬間。

長廊操場,天台禮堂,他瘦削挺拔,側臉鋒利,校服整潔又懶散,低眼抬眉時,她低頭匆匆走過,偶爾一個猝不及防的對視,她呼吸都開始奢侈,隻會落荒而逃。

有一次在無人的台階上相遇,他站在高處俯視,她在低處抬頭,悄悄把手裡的書攥到起皺,他背著光,唇角勾了勾,淡聲問她:“我就這麼可怕?”

可怕的。

可怕到每一次短暫的單獨相處,她都像要變成另一個人,有什麼尖銳又酸軟的東西到處鼓脹戳刺著,讓她不能安分守己,不能循規蹈矩,要拖著她滑進深淵,成為養母口中最唾棄的那種風塵勾欄,下賤放蕩的樣子。

薑時念夢裡不能安穩,膽怯地伸出手,想去碰當年沈延非的衣袖,他卻越走越遠,身影模糊,她失聲喊他,他不理,身體側過,冷白色的右耳在往外流血,滴了滿肩。

她猝然驚醒過來,胸腔裡缺少氧氣,急促起伏得骨頭發疼,夢到的畫麵又嘩啦散開,變得雲山霧繞,看不真切,隻有當時爆開的震驚和心疼還清晰著。

薑時念剛想坐起來,就被一把撈回去抱住,男人震顫的喉結貼著她額頭,聲音疏懶沙啞:“還有時間,再睡會兒。”

她喘了一陣,被沈延非的心跳聲圍攏,才漸漸定住神,悶頭窩進他懷裡,緊密環著他腰。

被他一下下撫摸著頭發,她真的又犯困,再次睡著前,心裡斷斷續續在想,不是她自作多情吧,學長對她穿校服那麼大的反應,說那些話,已經可以代表他高中的時候就對她不同了,是嗎。

他對她的感情,也不隻是從婚後才開始的……對吧。

薑時念滿心甜澀,惴惴不安,但沒有機會再正式地朝沈延非問出口,等她徹底清醒過來,離節目組集合就剩不到一個小時,她爭分奪秒收拾自己,沈延非在身後給她不疾不徐地揉著腰。

薑時念被揉得臉紅,餘光瞥到浴室洗手台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手洗過的那套校服裙,紅得就更泛濫。

“學長……”她臨走前說,“我接下來幾天日程特彆緊,肯定早出晚歸,不能陪你,估計話都說不上幾句,你也不要總跟著我了,浪費你時間,有什麼我們等回北城再聊,而且我看著你這樣……”

沈延非捏著她綿軟手掌,摩挲她細細指骨,明知故問,讓她親口講出來:“你看著怎麼?”

薑時念抬眼跟他對望,直白說:“很心疼。”

沈延非深黑的眼裡慢慢鋪開笑意,放不開地把人又勾到臂彎裡緊了緊:“我老婆出息了,知道疼人。”

不用她回答,他又繼續溫沉道:“我既然跟著你錄節目,就是我願意,遠遠看你也很好,比隔著幾千公裡見不到人不知道強多少,如果真有公事,我該走也會走,不用擔心,你隻管把我當狂熱粉絲,大方給我看就好了。”

薑時念失笑:“我一個小主持人,可擔不起沈老板這麼高身價的粉。”

“是嗎,”沈延非意味深長地淡淡抬眉,語速放緩,“薑老師一個小主持人,既然白天擔不起我這個粉,晚上怎麼又擔得起幾小時的——”

他最後一個字被薑時念急切捂住,捂了不算,她又夠上去發力地咬了咬,給他唇上留個牙印,讓他暫時不能出門,才算滿意。

實際的拍攝果然跟薑時念預測相同,進度拉滿,從中午集合出發起,全組一直火力全開到深夜才算結束,隔天清早又要出發。

薑時念回酒店時已經筋疲力竭,沈延非抱她洗了澡,不用哄她已經睡著,迷糊著貼他,隨便亂叫,學長老公哥,什麼稱呼都往外哼,招得人額角青筋直跳。

之後天,拍攝節奏持續拉得緊張,比預計更急,薑時念找導演問了才知道,除了原定計劃要趕之外,這個周末,在北城一中有一檔政府批示的特彆節目要錄,主題是全市的教育宣傳,一中作為全市公私立高中裡當之無愧的榜首,花的筆墨自然最大。

上麵領導發話,台裡必定重視,況且本身節目也很有價值,隻是拍攝任務分給了他們組,時間緊些。

薑時念聽到北城一中心就動了,蠢蠢欲動地想自己請纓接這期節目,還沒等下決心給台裡打電話,台長就先一步找到她,讓她撥一撥檔期,儘量抽出空。

“時念,你合適是一方麵,主要還因為你是一中畢業的學生,當這個主持更有說服力,你那邊有問題嗎?”

“沒問題,”薑時念果斷答應,“等從香港回去,我馬上準備。”

《去旅行》第二期錄製到末尾,倒數第二天的上午,沈延非一如既往靠在車門邊,隔著紛亂人群注視薑時念,等到她錄製間隙,他才拉過她手腕攥了攥,告訴她有個合作案下午要落定,他需要回去,不能再等了。

一句不能再等了讓薑時念怔住,他下午就要忙,竟然到現在還隔人海靜靜看她。

她一時說不出什麼哄人的動聽話,隻是著急地催他快走,不要誤機,她小脾氣上來,非要親眼盯著他的車開出去,她才肯繼續錄。

沈延非低笑的尾音裡透出無奈,看大庭廣眾,那麼多眼睛都往這邊望著,知道她不好意思,也就收斂,在她臉上撫了幾下,轉身開門上車。

等車啟動,漸漸駛離薑時念身邊,她隔著車窗看到他模糊側影,才忽然醒悟過來一般,心臟抽縮著,下意識緊步追上去,敲響他玻璃。

車輪卷著塵土,戛然停下,車窗降低,沈延非還沒有問出口,薑時念已經俯下身,當著周圍數不清的人,閉眼輕輕貼在他微斂的淡色嘴唇上。

不讓他有反應的機會,等她自顧自親完,就動作利落地跑回組裡,滿臉鎮定,全當無事發生,隻有**的耳根在提醒著,她是越來越底線淪喪了,當眾做了很出格的事。

可她隻覺得漲破胸骨的甜。

等回到北城,她想找一個安靜正式的時刻,麵對麵認真問他,是不是從高中就注意她甚至喜歡她,如果是,她不止那一夜,她賠給他所有十五六歲的薑穗穗。

節目組在香港的拍攝又持續兩天,到最後一天上午才算徹底告終,嘉賓團在香港機場分道揚鑣,薑時念隨組裡一起回到北城,直奔台裡交差,因為隔天就是一中那檔節目的正式錄製,所以當天下午沒法休息,需要儘快到一中實地熟悉流程。

一中臨近百年校慶,活動在即,校園裡出入的流量很大,不少請來的外援會不定時入校幫忙布置會場,各路媒體也不少見,北城電視台攝製組車到的時候,並沒有引起太大注意。

周五下午,高一高二很多學生都在社團活動,氣氛相對放鬆,加上今天不少周圍大學生過來以幫校慶為名做實踐活動,就顯得比平常更鬆弛些。

薑時念下車前,天下小雨,她撐傘踩進薄薄水窪,傘沿起落間,恍惚看見一道眼熟的清瘦身影,在不遠處雕塑群邊閃過。

她頓了幾秒才想起是誰。

……沈灼?

那個從在沈家初次見麵,就一直對她莫名敵意的弟弟,她心理上是敬而遠之的,主要是看出沈延非對這個弟弟還算家裡唯一信任,弟弟卻背後變臉,這種事總歸容易讓他費神,她不想提,也不想招惹。

既然沈灼看她不順眼,她少見就好了。

至於他會出現的理由,薑時念隨即也想通,沈灼正在青大就讀,跟一中離得不遠,多半也是來做實踐任務的,不巧碰上了電視台的車。

薑時念隨著攝製組一起往錄製場地走,不時回頭望望,沒再見到沈灼的身影,她不自覺想起上次沈延非護著她跳車受傷,沈灼在醫院走廊裡複雜盯著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從沈家掃地出門。

他對她的仇視,不像無緣無故的。

一眾學校領導已經迎出來,薑時念沒時間再多想,收整心神,上前依次問好,溝通拍攝細節。

學校預期的幾個地點,包括教學樓,操場,禮堂,圖書館和社團活動樓,都踩在薑時念心裡的願望上,她說了大致的拍攝方向,校領導一致認可地點頭。

攝製組今天主要任務是取空鏡,加熟悉環境,跟薑時念作為主持人的側重點不同,不需要綁在一起。

她剛好單獨行動,撐著傘一路走過操場,在看台邊注視很多身高腿長的男生冒小雨打籃球,她眼睛失神,透過他們看另一個人,指骨緊緊捏著,怕一**漲高到喉嚨的情緒會壓不住。

她握了握手機,半小時前給沈延非發過的信息,他還沒有回。

明知他這個時間在忙,她仍然忍不住去打擾。

很想。

想到站在這裡,周圍世界足夠喧囂,她也心猿意馬。

薑時念深吸著氣,天馬行空計劃著今晚在家裡點蠟燭,補上一次他滑下山崖的燭光晚餐,她是不是可以問他更多,當年他站在這片操場上,曾經——

薑時念忽然目光一跳,隔著薄薄的雨定格。

高挑清瘦的少年挽起衣袖,背倚著操場外圍的樹乾,沉著臉站在雨裡。

他出神盯著另一邊的一片斜坡,那裡綠植最多,常年給學校裡美術生寫生用,也有些拍照或戲劇排練活動選那塊空地,現在正下雨,空無一人。

薑時念猶豫著該不該過去,掙紮片刻,還是不想惹出不痛快,回身打算避開,沈灼卻像忍無可忍般,提高音量開口出聲:“你走什麼?是不是回去要跟哥告狀,說我在外麵遇到你連招呼都不打,等他回沈家教訓我?”

薑時念對少年蓬勃的敵意啼笑皆非,隻好停住腳步,麵對他說:“你想多了,不會。”

她繞下看台,朝沈灼走近,把自己的傘遞給他:“彆這麼淋雨。”

沈灼抿唇緊盯她,極力按捺的情緒突然繃不住:“你明知我對你沒有好感,裝什麼溫柔?還是準備自己淋點雨生場病,好讓我哥心疼?你用得著這麼大費周章嗎?他對你還不夠好?!”

他不說還能憋著,一講出來,少年心性就開始收拾不住:“我哥都為你破例成什麼樣了!他為了跟你辦婚禮度蜜月,整年安排全打亂,不眠不休地忙了多少天才調整過來!為救你,不是進山穀就是跳車跳山崖的,命都不要了!追你去香港錄什麼節目,又壓縮時間趕工作進度!你怎麼還不知足?!”

“他為什麼會喜歡你這種妖……妖裡妖氣的!”沈灼仗著不是在沈延非的眼皮底下,按捺許久的情緒借著雨發泄出來,衝口質問,“才幾年,他怎麼能口味變這麼大!他以前明明不這樣!你什麼辦法哄他這麼對你的?!如果不是你出現,他說不定還能繼續等——”

薑時念一動不動舉著傘,雨滴敲擊出密集的劈啪聲,並不刺耳,卻悄然震碎某些剛剛凝結的脆弱岩層,發出清晰到震耳欲聾的炸響。

她身上穿著長風衣,衣擺被傘沿落下的雨彈起浸濕。

時間在某一刻失去概念,極慢地拖長扭曲,顛倒世界,薑時念隔很久才眨一下眼,唇動了動,問:“他以前,不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