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1 / 2)

非分之想 川瀾 8523 字 4個月前

沾著浮塵和彈片的越野車被圍在中間,駛離城郊機場的範圍,進入塞提亞城市中心區以前,他們和媒體團其他人的車隊兩路分開。

沈延非手持對講機,通知事先準備過的直升機其中兩架改道,從原定要跟隨薑時念車隊的方向脫離出來,改為追上現在身處的這輛越野車,以防萬一。

薑時念在簡略兩句對話裡聽懂,沈延非安排了直升機,防止車隊遇襲,跨不過路上的障礙,但他自己這邊卻沒有,都拿去給她要走的路一重重鋪墊,怕直升機也會可能出現紕漏,那麼一架失誤,還有下一架,總有能護住她的。

心裡清楚這一路前行意味著什麼,薑時念已經做好完全準備,她以前多膽小,什麼都容易怕,連自己的感情都不能麵對,現在在他身邊,他體溫的存在感那麼強,封閉車廂裡侵襲她包裹她,她就能坦然麵對一切。

薑時念纏好頭巾,在放倒的座椅上躺好不抬頭,防止成為不必要的目標。

此時車已經開到中心區,薑時念的對講機上收到媒體團負責人的喊話,說他們一行還算平安,沒有遭遇意外,應該能好好抵達機場,話音剛落,薑時念視野前方的街道就火光一閃,轟響聲衝天。

沈延非預判精準,隨經驗十足的護行車隊同時轉向,避過滿目焰紅,密集的槍擊在相距很近的另一條街上響起。

當地內亂局勢升級的現狀,已經隨著時間推移,開始真實上演,時刻會落在腳邊。

每一分秒都成為必爭。

薑時念緊抓著座椅側麵,咬住牙關,眼神始終追著沈延非的神情。

車再一次提速,嗡響著衝破前方路麵上殘斷鋪開的建築廢墟碎塊。

連續顛簸間,有什麼異常。

在沈延非突然斂眸的刹那,薑時念如有感應般第一時間轉頭,一眼看到駕駛座那側的車窗玻璃外,隱約有一架小型無人機,不知道從哪個角度忽然竄出,速度很快,搖晃著懸停在那,躲過了同一方向保護的車輛,也躲過沈延非的後視鏡。

發現的一刻,它已經距離很近。

薑時念心臟像被猝然握住捏爆,腦中自動回憶起看過的資料影像,這種無人機除了偵查,還能作為隨時被操控者引燃的炸.藥。

她沒有時間開口說話,無人機上正閃爍著紅燈,而此刻車駛過塞提亞中心,已在接近城市另一邊緣,周圍房屋的分布相對稀疏了一些,一晃眼間,能看到相隔不遠的那條長巷裡,一輛陌生的車在保持同一速度,鬼魅般如影隨形。

事出緊急,前後不超過兩秒,沈延非始終麵無表情,指骨關節繃得銳利,但極其穩定,仍如他麵對任何危機一樣,不存在任何匆忙或局促。

他利落猛一轉方向盤,還能騰出一隻手牢牢按住薑時念的身體,讓車頭轉開巨大角度。

那架無人機在眨眼間被甩到車尾,但炸響的速度更快,幾乎沒有時間差,在錯開的須臾就震耳欲聾,威力遠超普通的無人機炸彈,透著要將人挫骨揚灰的強烈恨意,不止要人命,還要人死無葬身,掀起的氣浪能把高大軍用越野車衝破引燃。

如果真的爆在車窗外,誰都無法躲過,隻有一條絕路。

而在氣浪從車尾襲來之前的一息間,沈延非已經撞開車門,一把攥住薑時念的手臂拽過,力道極重,動作冷暴地把她卷進懷裡,毫不遲疑地棄車躍出。

他用身體護她,在漫天熱流和紅霧裡碾過一地嶙峋碎塊,最快速度把她帶進一堵還算安全的牆邊,踩在炸.藥波及範圍的極限邊界上。

四周車隊都無法控製地受到這場突變影響,原本的位置土崩瓦解,重組就算再快,也有短暫一陣空出了缺口。

薑時念被沈延非發狠壓著,摁到牆角,他背對外麵,背對在燃燒的車,給她遮擋一切,她卻是正麵直視,清清楚楚。

在最初,穿過烏糟霧氣直奔沈延非過來的一抹流光是什麼,她還沒意識到。

但電光火石不過轉瞬,薑時念瞳孔猛一抽縮。

子彈!

有人隔著爆炸煙霧,在對麵朝他開槍!

薑時念頭腦疾轉過來,但身體被沈延非凶悍控製,蓄不出反抗的力氣,緊啞嗓子裡發出大喊聲,他已有感覺,槍比她聲音更快,上膛扣在掌中,下一秒,薑時念卻陡然睜大眼,心跳幾乎驟停。

沒散的煙霧裡有一個高瘦的人影,隔一小段距離,但她認得,不是陰暗記憶裡的蔣勳,是……商瑞,是商瑞?!此時此刻,怎麼可能是他?!

她在超過負荷的巨大驚怒裡有瞬時的空白,事實過程卻自發刺向神經。

她在轉機時候遇見的那道影子,確實就是商瑞,他得知她隨團隊到塞提亞,所以暗地裡跟來?!之前塞提亞封鎖,他根本進不來,一直在外圍等,今天大使館開辟了通道,他就立刻混進城中?!

混進來乾什麼,這種和他完全兩個世界的戰亂地……

他跟蔣勳合作?今天這條路上的圍殺,他參與其中?!還是說他已經學會開槍,對準沈延非的子彈就是他打的!

薑時念無瑕思考,根深蒂固的厭恨和驚懼催動她,一切都是身體最原始的本能,她在沈延非正要舉槍回身的那刻,看見霧裡的影子突兀又動了。

還要開槍?!還有下一次!

她馬上翻身躍起,不知道哪裡來的強韌和敏捷,用纖瘦身體死死擁住沈延非,以自己脊背做擋,連一次呼吸都遠遠不夠的時間裡,第二枚子彈淩空襲來,奔向她的後心。

沈延非視線被遮擋,看不見任何情景,但潛意識早已和她緊密相融,心臟處像被炸毀的劇痛跟她的舉動一起爆發。

他根本沒有考慮,一把抱住她向下錯身躲避,用雙臂嚴密覆蓋住她,卻仍然清晰感覺到她在懷裡輕輕悶哼了一聲,隨即完全安靜下去,不動了。

他周圍太多身影在晃,隨行的眾人已經集體跳下車,迅猛地圍攏在這個殘破的角落前。

還有另一個人,像誤入陌生世界,從慢慢消散的霧裡倉皇地跌爬過來,體力和精神都不支,撲通摔倒,又往起站,想拚命擠進人牆,被圍守的人一腳踹開。

整個天地都在撼動,遠處近處的雜聲逼人癲狂,薑時念溢出的那一下極其微弱的聲音,在沈延非耳中如同洪鐘。

他摟著這一副用儘自己一切來珍惜癡慕的薄薄身骨,手按上她脆弱的後背肩胛,指尖觸到一片濕潤。

粘稠的,溫熱的。

沈延非的呼吸猝不及防消失,目光極短地渙散開。

顫抖從五指開始,蔓延到整條手臂,貫透全身,把他死死釘在這場地獄,如被絞滅神魂。

“穗穗。”

這句呼喚根本沒有發出來,在喉間就已經撚成灰。

耳朵裡一麵死寂,一麵地動山搖,一個銅牆鐵壁的人要被摧毀,折儘骨頭,鎖上靈魂不得往生,隻需要她倒在胸前疼痛呻.吟,再悄無聲息的一刹。

沈延非不顧一切箍著,晃了晃她,眼角充著的重紅幾近外溢,他如履薄冰放開一寸,扶著她的臉,要去看她神情。

她閉著眼,更多表情都遮擋住,但隻是一雙垂下去的睫毛,足夠對他刀剮,他吻過她的嘴唇,舌齒,咽喉肺腑,都在失去知覺,手寒戰著去觸摸她鼻尖。

要怎麼結束,怎麼去找她,就算不在人世,那紙婚書也永遠不能失效,上天入地,他總能把人找回來。

如何生死,碰她呼吸之前,他已想完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