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豹離開後,虎伯帶著青壯儘量穩住羊群,風雪中隱隱傳來狼嚎聲,雪上加霜,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狂風迎麵襲來,吹得人睜不開雙眼。
棗紅馬不安地踏著前蹄,趙嘉舉臂擋在眼前,正思量該不該停下隊伍,等接應的人趕到後再繼續前進,對危險的直覺陡然襲來,頸後汗毛倒豎,沒有半點猶豫,身體猛然向前撲倒,緊緊貼在馬頸上,驚險避開飛來的箭矢。
“郎君!”
虎伯和青壯都是大驚,正想要上前,又遇箭矢襲來,兩名青壯相繼落馬,羊群登時大亂。
“賊子!”
落地的青壯動了兩下就再無聲息,趙嘉怒氣衝霄,取下馬背上的弓箭,瞄準遠處移動的黑影,連續射出三箭。
狂風打偏了箭矢的準頭,黑影快速移動,毫發無傷。
趙嘉想再開弓,身後又來冷風,側身避開兩箭,第三箭瞬息而至,肩頭被箭矢射穿。
“郎君,是弩!”虎伯大聲吼道,“他們用的是弩!”
弩?!
偷襲者開始逼近,顧不得肩上的疼痛,趙嘉再次開弓。可惜風太大,射出七箭,僅有三箭擊中目標,都不是致命傷,僅能略微拖慢對方的速度。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偷襲者竟多達十一人!各個身體強健,穿著短褐皮靴,腰間束有皮帶,發髻歪斜,通身的彪悍之氣,迥異於軍伍,更像是一群狂徒。
“盜匪?”
弓箭發揮不了多大作用,趙嘉抽-出佩在身上的短刀,和虎伯青壯分散開,儘量不給對方一網打儘的機會。
值得慶幸的是,對方手中並非連-弩,威力固然強,上弦卻需要時間。
趁此間隙,幾名青壯互相配合,將兩個偷襲者當場擊殺。趙嘉策馬衝上前,手中短刀直取一名偷襲者的脖頸。後者就地翻滾,避開要害,反手進行還擊,棗紅馬已然人立而起,前蹄狠狠踏下,骨裂聲驟然響起。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破風而來,二十多名青壯和健婦揚鞭衝上前,借助駿馬的衝擊,當場將偷襲者撞飛。
有兩人見勢不妙想要逃跑,青壯沒有開弓,而是揮舞起套馬索,一次、兩次、三次,趁風力稍小,準確套到目標的身上,將其拖倒在地。
十一名偷襲者,被趙嘉青壯殺死六人,三人重傷無法移動,另有兩人被套馬索捆牢。
趙嘉的傷口已經痛到麻木,熊伯讓青壯收攏牛羊,快速來到趙嘉跟前,看到他身上的傷,當即表情一變,道:“快回畜場!”
“放心,我沒……”一句話沒說完,趙嘉眼前一黑,身體驟然前傾。如非熊伯反應迅速,當場將他接住,怕是會摔到地上。
“走!”
將善後的事交給季豹,熊伯和虎伯策馬揚鞭,護送趙嘉和兩名受傷的青壯飛奔回畜場。
無法斷定趙嘉的狀況,季豹等人心急如焚,收斂起死去青壯的屍體,尋回走失的牛羊和駿馬,雙眼赤紅地揮下馬鞭,將偷襲者抽得鬼哭狼嚎。直至還活著的五個人都趴在地上,才將他們捆在馬後,一路拖回畜場。
畜場內,見到半身被血染紅的趙嘉和青壯,眾人都是大吃一驚。醫匠近乎是被少年們抬來,立定後來不及喘口氣,試過三人的鼻息和體溫,匆忙打開藥箱,為三人取出箭頭,醫治傷口。
“這是-弩-箭。”
醫匠取出箭頭,發現上麵竟然還喂過毒,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仔細檢查趙嘉的狀況,甚至親口嘗過他的血,不敢有半點耽擱,讓趙破奴和衛青取來曬乾的草藥,在屋內切碎熬煮,製成能解毒的湯藥,趁熱給趙嘉和青壯灌了下去。
“我在這裡守著。”醫匠放下送藥的木管,對虎伯等人道,“箭上喂毒,不類匪盜行事,到更似遊俠。”
“遊俠?”在場之人都是一愣。
“是否抓到活口?”醫匠轉過頭,本是慈眉善目、十分無害的小老頭,這一刻的神情卻讓人頭皮發麻,從腳底躥起涼意。
“抓到五個。”
“問話時叫上我。”醫匠將浸過藥汁的細布覆到趙嘉的傷口上,冷聲道,“他們就是衝著殺人來的,單是抽鞭子未必能問出什麼。”
熊伯和虎伯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季豹等人回到畜場時,趙嘉和青壯的傷情已經穩定下來,隻要今夜不發熱,明後日就能清醒過來。
地麵積雪高過腳麵,最深處能沒過腳腕,偷襲者被一路拖拽,卻沒受多大的傷。
見到馬背上的青壯屍體,當場有幾名婦人和少女痛哭失聲。兩名婦人更是抄起木棍,凶狠砸到偷襲者身上。不會要了他們的命,卻能讓他們格外痛苦,痛到生不如死。
“帶去舊圈,全都捆起來。”
等婦人發泄完,癱軟在地的偷襲者都被拖進羊圈,捆綁在木樁上。
熊伯甩了一下馬鞭,鞭聲炸響。偷襲者麵色猙獰,鞭子落在身上,發出痛叫,對熊伯的問話卻是充耳不聞,壓根不做回答。二十鞭過去,連身份都沒能問出。
熊伯放下鞭子,讓人去找醫匠。
不到片刻,醫匠背著醫箱走來,掃一眼綁在木樁上的惡漢,從箱中取出一隻陶瓶,揭開瓶塞,將裡麵的藥粉撒到鞭子上。
“繼續抽。”
熊伯再次揮鞭,僅是一鞭,偷襲者就雙眼暴凸,慘叫全然不似人聲。十鞭過後,終於有一個撐不下去,顫抖著開始吐口。
醫匠猜得不錯,他們的確不是盜匪,儘是出身燕、楚之地的遊俠。之所以偷襲趙嘉等人,為的是搶馬。
“搶馬?”對於這種說辭,眾人壓根不信。
“真的,真是為搶馬!”遊俠重複同樣的話,對下死手的原因卻不肯多說。
熊伯感到不耐煩,醫匠又取出一隻陶瓶,遊俠恐懼到極點,眼見藥粉撒到馬鞭上,再也堅持不住,終於徹底崩潰。
原來,他們曾在日前刺殺魏悅,還想刺殺魏尚,可惜都沒能成功,還損失不少人手。如今正被邊軍搜捕,馬匹行李儘數丟失。先前想從村寨搶馬,發現各處村寨裡聚都防守嚴密,根本無從下手。聽到胡市的風聲,乾脆埋伏在路邊,打算搶劫一支商隊。
將前因後果交代清楚,遊俠呼呼喘著粗氣,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顯得麵容更加猙獰。
“他說的是實話?”虎伯皺眉道。
“大多應是真的。”熊伯道。
刺殺一郡太守是殺頭的大罪,任誰都不會編造這樣的借口。但偷襲趙嘉隊伍的因由卻有待商榷。以對方凶狠的程度,分明是想要斬儘殺絕。
的確可以解釋成不想泄露蹤跡,但大部分攻擊集中在趙嘉身上又該如何解釋?
“看好他們,彆讓他們跑了,也彆凍死。等到郎君醒來,交由郎君決斷。”熊伯將鞭子丟給季豹,轉身走出舊圈。
遊俠被捆在木樁上,盯著合攏的圍欄,表麵垂頭喪氣,暗中卻在發誓,如果此次能夠脫身,必將這一地的人全部殺絕,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