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 / 2)

“醫科大學就在附近,去那裡也可以。”

“小降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傷到了沒?”

“沒事,小問題,先送情況危急的源君去醫務室,我順便過去上點藥就行了。”

班上其他人隨後也趕到,把千穆圍得更加密不透風,憂心忡忡地迅速商量完,這群人擅自做了安排,卻不想當事人不配合。

“不、用、了。”

咬牙切齒的第二遍。

幾人愣了愣,低頭看過去,隻見千穆泰山崩與麵前而色不變的神色終於徹底裂開來,眉頭深皺,一副冷臉順勢垮塌,嘩啦地崩潰下去。

入學維持至今的人設正搖搖欲墜,某位boss的表情管理失控下,神情卻是生動了一些,風雨爆發前最後一道平靜的目光,耐心的從最近的萩原研二開始,依次掃過鬆田陣平,諸伏景光,伊達航,伸著手欲言又止的降穀零,還有後麵那一張張眼熟、卻並未認真看過的年輕的臉。

每一次失誤之後,第一時間總結教訓最為重要。

他理應在被這群人包圍的那一瞬間,立刻采取遠離的行動,跑得遠遠的,而不是不聞不問,被騷擾視線及乾擾聊天消磨精神力,最後才會精力不支,心力交瘁,導致了這次重大失誤。

千穆在爆發邊緣忽然有所醒悟。

想不與這些人扯上太深的關係,光無視是不行的,這些人……主要是這五個人,就不能用正常手段來應付!

所以他不氣了。真的。

“我沒受傷,一個意外而已,你們不需要在意。”

說完,千穆不著痕跡地深呼吸,重新將表情擺好,順了順氣,撐著地麵起身。他得走,他需要休息洗漱,需要立刻遠離這群混蛋,沒有人能阻……

“不要逞強啊喂!”

“不用強撐著的,我們知道你是不想被特殊對待,但請以自己的身體為重!不想去醫院沒關係去醫務室吧,走,我們陪你過去!”

被好幾隻胳膊拽住的千穆:“?”

“都說了,我沒!”

“你這混蛋……嘴硬能有什麼好處,你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臉!全是冷汗,沒有一點血色,走一步骨頭就在咯噔響吧……今天,我絕對要把你揍、不對,塞進醫務室!”

千穆:“???”

雙拳難敵十手,更彆說綁架他的數人鬥誌昂揚,聽不進人話,講不通道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簡直沒完了。

千穆反對無效,被全班上下一心,強行扭送醫務室,當天又做了一係列檢查。

除了肌肉酸痛,以及需要用放大鏡才能看到的小擦傷。

屁事沒有。

“等等,血壓突然升高了!降了,又高了!非常不穩定啊,還是留下觀察一晚上吧。”

千穆又被按在病床上,最開始血壓不穩是累的氣的,至於後來的跌宕起伏、反複不停他默默安撫自己承受了太多的小心肝,閉目調整了無數次呼吸,默念了無數次冷靜冷靜跟他們置氣一次減壽一年——終於徹底心無波瀾了。

小小的病房塞不下十幾號人,所以其他人確認他沒有大礙就回去了,隻留下最熱心怎麼趕都趕不走的五個人。

伊達航說他是班長有責任留下來照顧,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表示不看著千穆的血壓穩定下來他們不放心,一邊降穀零道了聲去給“病號”接熱水去了,這會還沒回來,鬆田陣平作為罪魁禍首,自然是最應該坐在病床旁邊的人。

這卷毛小子坐著就坐著,還非要拉著個臉,跟“病號”大眼瞪小眼這一點很煩人。

千穆靠在抬了些高度的病床上,脖子下墊的枕頭要掉不掉,仿佛自帶消毒水氣息的被子壓在胸口以下,這個姿勢基本算坐,不能叫躺,正好方便了他麵無表情跟鬆田陣平對視。

“……”

“……”

“滋滋滋滋滋——”

鬆田陣平扭頭,凝視發小:“研二,你在乾嘛?”

萩原研二停下了嘴裡浮誇的配音,搬了個凳子也坐在病床邊,兩手開始比劃:“模擬你們倆死亡凝視爆出的電流,很貼切吧,再瞪幾眼就要把我們炸飛了。彆這樣啦,大家已經是朋友了不是嗎?”

“——嘶,惡心到我了。”

“唉唉唉,說實話也沒什麼不好啦,有一個死也不肯坦率的發小真讓人費心。來吧小陣平,跟我一起念:很抱歉源千穆同學,我其實對你沒有惡意,隻是你實在太努力了,讓我看得心情複雜壓不住火氣……哎這樣聽起來好像更不妙了?那換一句——不打不相識,吃了這個友誼的象征,我們就一笑泯恩仇吧!”

“混蛋研二不要胡說八道……”鬆田陣平盯著被萩原研二強行塞到手裡的蘋果和水果刀,“我為什麼要給這家夥削蘋果??你哪裡摸來的?”

萩原研二:“去隔壁溜達的時候要的,這個不重要哈哈哈。硬要說的話?大概是因為大家都忘了吃晚飯吧,小千穆餓了沒?先吃個水果墊墊,讓小陣平將功贖罪!小諸伏和小降穀替我們去食堂打飯了,晚點才能回來。”

伊達航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已經八點多了,食堂估計沒飯了,有也是涼了的剩飯剩菜。”

“我相信他們可以見機行事,實在不行還可以去校外的便利店買點速食嘛,飯團什麼的我也不介意。”

“嗯……我們吃什麼倒是無所謂,但源就……鬆田,要不然你還是先削著水果?”

“你們真就默認我來做這種事了啊?喂!無視我的話嗎!”

萩原研二和伊達航打著哈哈,這兩人一個洞察力驚人,一個麵粗心細,打定主意要借機讓鬆田陣平和千穆握手言和——好吧握手估計有點難,但緩和緩和關係也不錯啦。

鬆田陣平跟蘋果與水果刀僵持片刻,重重地哼了一聲,竟然真的屈服了。

他的手是能夠完美拆解一切器械的靈巧的手,無論是炸彈還是槍械都不在話下,速度更是驚人,發小曾開玩笑說,他的雙手絕對得到過拆解之神的祝福,用來捏成拳頭揍人真是浪費。

揍人是浪費,用來削區區一個蘋果就更是暴殄天物了,何況還是給源千穆——

鬆田陣平不喜歡源千穆。

他不喜歡警察,自己考入警察學校的原因姑且不提,他對拚命想成為警察的人,哪兒看哪兒不順眼,簡直是發自內心的討厭。

討厭名單上當然不止一人,降穀零也在上麵,畢竟跟這家夥先有校門口一架之仇,後來又證明他是個滿口“警察最棒了我想要成為優秀的警察”的金毛混蛋。

源千穆搶占黑名單的絕對存在感,主要原因確實是萩原研二說的那樣——沒彆的理由,隻是源千穆看上去實在是太努力了。

一個人能為所謂的夢想付出十分滿分的努力,便能叫做竭儘全力拚搏奮鬥,值得欣賞認同,這種堅持有多難,稍稍努力過的人都清楚。

而當一個人能為所謂的夢想付出十二分的努力,還執著地天天如此,那股即使倒下也要用胳膊爬著向前的勁頭,就讓人陌生,同時莫名無言以對了。

就這麼想做警察?不要命了也不肯放棄?

除了自找罪受外好像沒什麼可評價的,源千穆這種人,換個職業背景能讓鬆田陣平心服口服,但地點偏偏是警校,就隻能一腳踏進鬆田陣平心裡邏輯矛盾的痛區。

源千穆也是個矛盾的家夥,他似乎與鬆田陣平有點微妙的相似。畢竟他鬆田陣平明明那麼討厭警察,卻還是來了警校,正常人也很難理解他的腦回路。

所以說。

——警察到底有什麼好的,值得這些人奮不顧身。難以理解。

蘋果削到了一半,心不在焉導致的坑窪宛如月球表麵,甚至由於時間拖得太久,暴露在空氣中的果肉顏色開始漸漸泛黃加深,像提早開始腐爛了一般,嚴重影響食欲。

在萩原研二和伊達航“能徒手拆槍居然削不好蘋果?”的目光質疑下,鬆田陣平眉頭跳了幾下,乾脆煩躁地換了一個蘋果從頭開始,美名其曰這個更紅更圓,捏在手裡還有些沉甸甸。

大概在之前他剛將水果刀握在手中,刀刃尖端夾著白光晃來晃去的時候,千穆就收回了視線,沉默著,似乎在閉目養神。

“哢嚓嚓、哢嚓嚓。”

病房內隻有小刀靈巧轉動的聲音,落在心情不暢的人耳裡,大概相當難聽。

連最活躍的萩原研二一時都不說話了,他或許在緊急思量,用蘋果打破僵局的提議可能還是太草率了,事先應該問一句的,萬一小千穆喜歡吃香蕉葡萄柑橘但就是不喜歡蘋果呢?話說他現在是困了還是裝睡不想說話?哎呀糟糕,氣氛又變得好尷尬。

終於,拯救大家於死寂中的救星來了。

金發青年率先進門,巧克力色的臉洋溢著興奮,他兩隻手都沒空,各提著一個裝得滿滿當當的塑料袋,袋子裡堆疊著按大小重疊放好的食盒。

黑發青年後腳進來,也是拎著大袋子,鳳眼隱隱發亮,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出門後立馬中了千萬彩票。

等在病房裡的小夥伴唰唰看來,麵露費解:“你們去食堂後廚搶劫了?”

“沒錯。”

“那也還行,吃完就送你們去投案自首哦。”

“開個玩笑,其實是撞大運了。”

降穀零借來了護士們平時吃飯用的伸縮小桌,在病房的空處勉強擺上,諸伏景光則把他們帶回來的食盒挨個拿出來擺好。

許是受饑餓狀態影響,食盒打開後迸發的香氣格外迷醉,仿佛從五星級酒店打包帶來的豐富菜色,更是瞬間晃花了大好青年們的眼。

“我們在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了新來的副班主任藤原先生,他聽說我們在醫務室沒趕上晚飯,就……”

“就幫忙點了外送?”荻原研二大呼小叫,“都有什麼?等等,居然……是牛肉便當和壽司拚盤?這花色,這小菜看著就很精致啊!還自帶餐碟餐具,怪不得小諸伏單獨提了一大包,這一份至少二十萬日元吧。”

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對視:“算……算是外送?藤原先生似乎熟識千穆家的長輩,關心他了幾句,打了個電話,二十分鐘後這些便當就送到了。”

“有一個問題。”伊達航看著擺滿一桌的閃閃發光大餐,咽了咽唾沫,“這麼貴的東西,我吃不起……”

“我也婉拒了但是……藤原先生堅持由他請客,讓我們好好補一下身體,不接受就是不給他麵子,以後讓我們看著辦。”

“……”

“……”

“咕咚。”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吧,再不吃飯我要餓死了,之後再鄭重向藤原先生表示感謝!”

“嗯嗯……不對,便當怎麼隻有五人份?”

正為天降餡餅扭捏不安的幾人頓時驚覺,好心先生定外賣時似乎出了點紕漏,少定了一人份的便當。

諸伏景光立即說:“你們先吃吧,我最近胃口不太好,蹭點壽司就夠了。”

降穀零:“我在路上吃了個飯團墊肚子,你們誰餓了先拿著吃吧。”

鬆田陣平唰唰削了蘋果,把隻剩蒂在的蘋果狠狠地甩到碗碟邊,語氣就像動作一樣凶巴巴:“都彆廢話了,我不吃。”

這也是因為他們雖然天天一起上課,也經常(為了阻止降某和鬆某打架或挑釁源某)湊一塊兒,但還沒熟到彼此不客氣的朋友程度,幾人捂著咕咕叫的肚皮禮貌謙讓,差點沒謙讓出火氣,聲音那是越來越大,越來越鬨。

默默安靜了很久很久的千穆:“…………”

他當然沒睡著,拜某些人所賜也完全沒有困意,隻是單純地不想搭理人。

血壓又有了蠢蠢欲動想要飆升的趨勢,還好他不是真正的病人,否則今晚這一劫必然挺過不去。

千穆就不明白了,為什麼吃飯這麼一件小事,他們都能像初中生一樣爭起來,犯蠢裝傻也差不多該夠了。

不·要·得·寸·進·尺!

“讓你們先吃就吃!嘰嘰歪歪的煩死了。”

“所以說為什麼不能猜拳決定啦,你們不餓的嗎?我真的要餓死了啊!”

“飯不過是用來吃的,彆為難它們了,來,大家分一分就行嘛,分量很夠!”

——哢。

聽,這是曆經無數滄桑磨難後,理智終於崩裂的聲音,非常清脆。

千穆十指都緊緊地攥住被角,裡麵的棉花在重壓之下瑟瑟發抖地蜷縮,而他本來白得驚人的臉上,忽然蒙起一層不似尋常的紅潤。

“請問,你們吃好了嗎?”

有些陌生的音色突兀插入話題,那五人組後知後覺地扭頭看來,正對上一張氣血上湧後,反而顯得麵色好看了許多的冷臉。

場麵一時很是尷尬。

“源……君?”

“那什麼,你醒了啊,感覺好點了沒?”

“咳咳,源,你餓不餓?”

“…………吃蘋果嗎?”

千穆冷淡卻極有壓迫感的紅瞳,讓這五個人齊刷刷忘掉後文,大家一起沉默對望。

一分鐘後,千穆緩緩道:“沒睡,還行。”

“啊這樣,那你……”

沉默。

“便當你們一人一份,壽司小菜你們自己吃,剩下的那一碗分我就行。”

千穆抬眼掃向過道裡簡陋放著的小方桌,精準地挑到了被其他人忽略的一個食盒,諸伏景光打開撲滿水汽的蓋子,煮得極細軟的飽滿米粒與肉沫在碗中彼此擁擠著,沒有一旁鋪滿漂亮油花的牛肉便當那麼高調,卻又不失引誘力。

“哇,這粥看上去也很不錯啊……不過你就喝粥嗎,不太好吧?”

“我不吃太油膩的。”

伊達航過來給他拉下病床桌,接過降穀零遞來的食盒放上來,鬆田陣平猶豫了片刻,把自己削完又順手切成塊的蘋果用食盒蓋子托著,也放到了千穆麵前的板子上。

“謝謝。”

千穆禮貌道謝,沒有刻意忽略誰,此時的他又恢複了平日對誰都一樣的疏離態度,五人組把他氣出高血壓的事兒好似從沒發生過。

隨後,他自己拿起勺子,習慣性地先浸在粥裡攪了攪,撈出了混雜在浸泡在粥水裡的某種紅色小菜。

將零碎的細絲一根一根的彙攏,撥弄到緊貼邊緣的最角落,千穆才舀起一勺混著肉沫的米粥,麵無表情地放進口中——

“……”

“……”

“紅薑很有營養的哦。”集體抱著便當不吃,默默盯著他……的碗的逗比之一幽幽道。

“源君,沒想到你都這麼大了,還挑……”

“我·不·挑·食!”

眾人:“!”

冷不防被突然加重的語氣嚇一跳,可等他們定睛望來時,千穆的表情還是冷冷淡淡,赤紅雙眼釋放著“和善”:“請尊重食物,好好吃飯。”

翻譯過來就是:吃你們的,少廢話。

五人閉嘴,或站或坐各自尋了個舒適的地兒,頗為艱難地用勺子挑起便當盒裡的牛肉,不知為何這家“外送”的疏漏有點多,附送的餐具隻有勺子,不說刀叉了,連筷子都不肯給。

然後,六人吃完了這輩子最安靜的,也是將來大家追憶過去時必須唏噓的一頓飯。

——我當初就知道某人是挑食不肯承認了,哼,雖然最後還是吃掉了,但絕對是故意把討厭的紅薑留到最後,閉著眼睛一口吞掉的吧。

——嗚,嫌棄我們還要堅持說敬語的小千穆,被年少輕狂的小陣平和零氣得血壓飆升,也不會當場報複的小千穆~真是懷念。

——是啊是啊,有點遺憾當時沒有珍惜機會了,說起來,現在這個整天笑眯眯的墨鏡男是誰啊。

——喂那邊的紅毛眼鏡,我那時候辛辛苦苦給你削的蘋果,你到最後都沒吃吧?這次換你給我削十個蘋果,趕緊的。

——我發現你們是不是有點飄,千穆他聽到了啊,就在你們背後……糟了,他笑得好開心的樣子,零,研二,景還有陣平,你們……先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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