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1 / 2)

當然,上麵這充滿溫馨和槽點的對話,是很久很久以後才會發生的事了。

將視角轉回現在。

降穀零五人這一頓飯,在難以形容的尷尬的氛圍下,吃得相當迅速,不過五六分鐘就解決完了這頓分量大味道好的便當。

按理說,精細昂貴的高級料理理應享受到細嚼慢咽的待遇,況且味道也不難吃,反而相當美味——然而,誰讓這頓飯,算是他們沾到源千穆同學的運氣才吃到的呢?

虛弱的“病人”自己喝寡淡的肉粥,身強力壯還能拉出去再跑十圈的他們卻吃著豪華便當,口中咀嚼到的味道再香,也被心裡的滋味衝淡,變得味同嚼蠟。

五人此刻的心理活動,難得達成了高度一致,大概想的是:他就吃這個,身體能撐住嗎?看上去蛋白質就嚴重不足的樣子,粥裡的那丁點肉,彆說什麼補身體了,怕是連今天高強度運動的一半熱量都沒有。

真的……不是故意找借口,好讓他們安心吃飯?

可能性好像有點高啊……

這一糾結,就更沒法心安理得地放鬆了。幾人不約而同地轉移視線,落到後方極其安靜的紅發青年身上。

看了幾分鐘。

“…………”

從一無所知的旁觀者角度看千穆吃飯,不得不說怪讓人焦灼的。

他進食的動作倒是彬彬有禮、從容不迫,看得出家教很好,但是——也太太太磨嘰了吧!

千穆吃得不是很慢,是特彆慢。

因為是粥,所以不存在使用勺子不方便進食的可能性,他單純是細嚼慢咽,吃進嘴裡的每一口,都嚼得極為細致,似乎要嚼到混不進一枚放大鏡才能看見的細刺的程度才肯咽下。

早就吃完了的五人呆滯地看著千穆,又茫然地互看。

他們仿佛在這一瞬間看遍了花開花又謝,春去秋來循環往複,蝸牛從東京路過,轉眼已經爬到了北海道……而源千穆同學,他還持著他圓滾滾的勺,從萬物伊始吃到了世界末日。

……不,倒是沒這麼誇張。

但這是不拘小節的鐵血男兒們從未見識過的操作,理論上不應該在講究效率的警校生活中出現。

要是每天在食堂這麼吃,早就被教官按著胖揍了吧!所以隻是偶爾對吧?源千穆總不可能真的一直是這種吃法對吧?

那麼就隻有兩種可能了。

要麼是源千穆沒什麼食欲,隻能慢慢磨,要麼就是……

這碗粥隻是看起來不錯,實際上寡淡到難以下咽,對於劇烈運動後急需補充能量的人來說,簡直無法下口。

怎麼想都是第二種。

怎麼看都是他明明為他們考慮了不少,卻非死撐著不肯表示,說出的話和麵上的表情都讓人誤會——讓人誤會他是個不領情的討厭的家夥。

原本還帶著疑惑的眼神頓時變得奇怪起來,五人都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除了鬆田陣平對源千穆的觀感略微有點微妙,在討厭之餘卻混了數量不算少的佩服,總體是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喜惡哪邊比重更大……其他人對源千穆此人,起初的印象都是基於對他實力的好奇,個彆人還因為他看似低調實則相當引人注目的冷漠高傲,不服氣地想跟他一較高下。

結果直到現在,終於有了點實質性的接觸後,他們才隱隱發現,源千穆的本性似乎——挺好的。

雖然不知道他怎麼養成的這種麻煩的性格,又為什麼非要嘴硬,不肯輕易接受他人的好意……原因無所謂啦。

隻是出於對虛弱同學身體的關心,就這樣在這份感動中,無聲無息中升級了。

本就極有責任感的伊達航表現最為突出,隻見他猛地站起來,主動跟千穆搭話:“源同學,你就吃這碗粥應該不太夠,再吃點牛肉?我……”

“認輸了,過去隻發現這家夥很雞毛,沒想到之前的雞毛隻是冰山一角,實際上更……唔唔?!”

鬆田陣平明明也有所觸動,但張嘴說出的就是不合時宜的話,結局很顯然,他說到一半就被伊達航一把捂嘴,他的額頭暴起青筋,然而很不幸地反抗失敗。

“咳咳咳!”伊達航單手挾持住口不對心的某人,假裝無事發生,繼續說:“我給你留了一份。放心,是完全沒碰過的,吃之前就用乾淨的盒子裝起來了。”

千穆剛開口:“不……”

“我也給你留了。”諸伏景光拿起一開始就單獨扒出來封好的餐盒,“我這邊是咖喱牛肉,伊達班長留的是烤牛舌,沒撞上真不錯……你們呢?”

降穀零輕咳,仿佛想掩飾今晚出現在心頭就沒消失過的彆扭:“我這邊是肥牛片,一口沒碰,連蓋子都沒打開過,現在吃還是熱的呢。”

“哇,大家都這麼有默契啊!”萩原研二誇張地笑起來,不動聲色地瞥向終於嘴巴自由的發小,立即用眼神暗示,剛巧,伊達航也在努力暗示。

鬆田陣平收到了暗示,沒辦法,再不接受暗示就顯得他這個人很有問題了。

他撇嘴,以一種雲淡風輕的語氣隨口道:“我搶了研二的一半便當,反正分量很夠。嘖,再怎麼討厭這家夥,也不能讓虛弱的人看著我吃肉,自己慘兮兮地喝粥吧。”

說到這裡,這個卷毛突然目光銳利地瞪來:“怎麼,你是想再輸點葡萄糖嗎?想的話你就慢慢折騰吧,隨便你。”

“我幫他翻譯一下啊,小陣平的意思其實是,現在不吃可以晚點吃,校醫的休息室有微波爐可以隨時熱,不吃還是不太行,身體要緊身體要緊。”

千穆捏著勺子的手微頓,萩原研二已經吧嗒吧嗒把話說完了,罷了還衝他一眨眼:“咖喱牛肉的味道超讚的哦,我個人五星強烈推薦!”

“……”

千穆被迫停下,再度用默然的眼神凝視這幾人。

縱使表麵看著與此前幾次被氣到失語的沉默相同,但,這一次沉默姑且算是另有原因。

他有話想說,可插話的空間都被這五人強行擠壓沒了,想說的內容久久卡在了舌尖,到最後竟成了現在這種莫名啞然的狀況。

千穆沒法理解這些人的思路……其實是借口。除了他們自己,大概沒有人比千穆更了解他們了。

“劇本”以這五人為中心,將他們為期一年的警校生活一筆一劃描繪得相當清晰。即使千穆對這些輕鬆歡樂的日常並不感興趣,隻是粗略地看了一遍,他也知道了許多事。

諸如鬆田陣平討厭警察的原因,降穀零為了尋找某位女性而選擇成為警察,諸伏景光幼年時遭遇的不幸往事,伊達航對父親的誤解,萩原研二抉擇未來時的一語成讖……

就算並不在意這些注定不會有過多交集的“角色”,白紙黑字寫上的內容看過了,就很難徹底忘記。

千穆在沉默中凝視他們時,腦中便不受控製地劃過了這些記憶,實話實說,感覺很糟糕,他需要有意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但不得不承認的是,自己確實被他們不摻雜質的行舉觸動到了。

他知道這些人都是真正意義上的“好人”,對他的關心全是真情實意,比黎明剛被初陽染紅的天空還要乾淨熾熱。

有誰能果斷無情地拒絕這種純善的好意呢?

千穆也知道自己不算黑透了的惡人,接手組織boss的身份後,對觸手可及的,於黑暗中傾軋無數人命運的權勢毫無興趣,不然也不會把絕大部分攤子隨意地扔給手下。

他當然也不是完全的好人,為了自己的性命,便能放任組織肆意地延伸荊棘藤蔓,讓鮮紅的花瓣散落滿地,腐爛消融,化作自己活著的養料。

有些事不是不管不看,就能當做從未發生。千穆很有這個自覺,沒興趣也沒心情給自己洗白,他永遠隻在意自己,能勉強活著就不錯了,好壞又如何。

這也是千穆對“劇本”中的這些正義人士敬而遠之的原因之一,從他拿到反派人設開始,就注定了他與這些人不在同一個世界,注定會成為敵人,少點牽扯對彼此都好。

況且他能力的限定僅僅隻有——他必須參與進“主角”的故事這一點,作為一個無關緊要的背景板配角自然是最優選擇,與所謂劇本涉及得越深,他受到的限製便越大,而後……上一個世界已經給他留下夠深的教訓了,傻子才會重蹈覆轍。

綜上所述,千穆認為他貫徹至今的策略是正確的,主角團再熱情,可與他們拉近關係對他百害無一利,他會始終冷淡應對,堅持到一年後分道揚鑣,再也不見。

……

本來應該是這樣才對。

千穆又看向麵前一個個裝滿未碰料理的食盒,明明已經避開那五對神采奕奕仿佛在發光的眼神了,居然仍感到太陽穴一陣鈍痛。

即時的分析結果告訴他,他事先認為無比正確的冷淡應對策略,似乎在陰差陽錯下出了岔子,起到的竟然是反效果。

冷淡沒用,遠離沒用。

這些人自行腦補後,反而對他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完全與事實不符的誤解!

若繼續維持原定策略不變,他被糾纏不脫的可能性高達999999。

千穆真·食不下咽了。

他不解。

他怒火迸濺的同時還生出了些微無力。

——所以,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

“謝謝各位,這些……我會吃的。”

漫長的沉默過後,本以為又會是來自大彆扭的火山噴發,可意外的是,千穆居然客氣地頷首,將能吃到三天後的食盒全部接收。

麵對這個意外轉折,五人大抵有點反應不過來,麵麵相覷著不知道立馬接什麼話。

千穆便接著道:“不過一口氣吃不完,我,嗯,我準備先吃一部分,剩下的留到明天再熱一下,可以嗎?”

五人:“呃——當然可以?”

“好的。我今天就在醫務室休息一晚吧,血壓已經正常了不用擔心,有事我自己會找值班醫生。十一點還有晚點名,就不耽誤大家的空閒時間了,總之,今天十分感謝。”

“哎?”

“哦,那、那什麼?我們就……”

“先走了?”

“嗯,再見。”

不知道是怎麼變成了這樣的發展。

流暢自然中帶了點詭異的不自然感,稀裡糊塗就完成了怎麼看怎麼正常的一番對話,五人又稀裡糊塗收拾好吃完飯後的狼藉,帶著不知該如何處理的剩下的餐具出了門。

夜風微涼,吹散了在醫務室門口互望之人臉上茫然的熱量。

“餐具怎麼辦?價格也不便宜,丟了感覺不太好,是不是應該送回去啊。”

“不是降穀,現在是關心餐具的時候嗎?我總感覺哪裡不對……沒錯!最後的對話簡直太自然,太順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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