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1 / 2)

赤井秀一在療養院執行任務的這三個月,過的仿佛是養老一般的悠閒生活。

雖然是這麼說,但同時也約等於被困在了這裡,畢竟無法與外界聯絡,也不方便接收消息,每天除了定時去實驗室門口叫人,盯著兩個研究員外,就是泡在廚房研究菜譜,精進廚藝。

以為很難再散掉的濃稠血腥味,竟在這期間悄然散去了不少,似乎對這股血味和殺氣極其敏感的小女孩誌保觀察他良久,終於降低了一點對他的防範,雖還是未主動靠近,但至少不會老是拿看可怖凶獸的眼神盯他了。

用一句形象的描述:名為rye的黑豹回到了籠子裡,暫時收回了染血的利爪,在菜刀和永遠會放多放少的調料罐中,逐漸變得人畜無害了起來。

在想要努力教會他做飯的“克托爾”麵前,他始終是一副沉默卻虛心的態度,越發顯得老實聽話,也不怪連宮野誌保都不自禁放鬆了警惕。

但顯然,爪子並不是真的收回去了。

赤井秀一不想白白浪費幾個月時間在悠閒生活上,最後還得來一個徹底失敗的任務結果,於是他選擇主動出擊,先以強硬之勢擒住另一隻野獸,試圖將逐漸失控現狀撥亂反正。

——雖然被抓住的人也肯定不會乖乖聽話就是了,說不定還會與他當場進行一番撕咬扭打。

將麵前這個並不陌生的眼神收入眼中,深諳凶獸習性的男人不禁在心中輕歎,有點懷念最初的克托爾了,至少那個克托爾還沒這麼難搞,也更容易溝通,大概。

“……”

“諸星大。”

如他所料,這是一隻成熟的凶獸。

“手,可以拿開嗎?”

野獸露出了一個完美的微笑,好似絲毫沒有被他冒犯到,怒意更是無稽之談。

赤井秀一從善如流將雙手鬆開,收回,接下來的每一句回話,都將是在橫跨懸崖的鋼絲上行走,沒辦法,也怪不了任何人,是他自找的麻煩。

千穆不急著跟他繼續話題。

先慢條斯理地抬手,在被黑發男人抓住過的肩膀輪次輕按幾下,明明是隨意的按揉,他卻像在細致拂去肩頭不慎沾染上的灰塵。

重新掛起的微笑如同一個開關,這之後,他重新抬眼,與赤井秀一對視,不再有破綻,卻也並無“親切”可言。

“身為讓我忍不住急躁的罪魁禍首,如果你能突然開竅,取得飛躍性的進步,我自然而然就會停下來了,諸星君。”

“實在很抱歉,不過我有一點預感,在養生湯的領域,我應該能取得不小的造詣,到時候就不會再讓你不耐了。”

“是嗎,希望真能如你所說……你能一改悠閒怠惰的舉動,做出點可以讓我刮目相看的成果來。”

“很抱歉,就算不想改也不行了。”赤井秀一說,“因為我過於愚鈍,消耗了太多克托爾君的精力,現在已經離合格標準越來越遠了,要是gin發現了,肯定會被視作無用的廢物立刻清理掉吧。”

千穆靠在料理台前,微微歪頭:“說起來,我也有點好奇。發布命令給你的人,應當會要求你定期向上報告我的情況……”

“難道你陽奉陰違了嗎,rye?”這次換成了絲毫不掩惡意的笑容。

“怎麼敢。”

赤井秀一心裡想的卻是,這個人原來還是知道自己的狀態如何啊,甚至,還知道自己得到的是極其嚴密的監視,態度卻如此悠然,似乎又暗示出了更多的東西。

他以為已經看透了眼前的男人,結果眼前仍舊被一片疑雲所遮蔽。

“我在療養院的範圍內活動,手機信號和網絡都被屏蔽了,就算想要向上級彙報,也找不到彙報的辦法啊。”

“噗嗤。”

千穆很不客氣地笑了,第三次,類型是嘲笑:“你不是來這裡的第一天就發現了嗎,被屏蔽的是地表的信號,在研究所內部就可以正常通訊。”

“……”赤井秀一麵色不變,似乎被揭穿謊言對他來說毫無影響,“啊,是我遲鈍了,竟然到現在都沒發現,還需要你來提醒。不過,既然遲鈍的我還能好好活到現在,就說明上級不介意我少報告那麼幾回,問題不大的。”

“那你現在知道了方法,也就可以去安心彙報了?”千穆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赤井秀一不動聲色:“可是,不行啊,克托爾君。”

“——我們如今是‘共犯’了,不是嗎。”

千穆靜看他波瀾不顯的眼瞳,半晌,第四次勾唇,露出一個笑容:“嗯?”

赤井秀一道:“我是不太了解你那邊的情況,隻是,看你的反應……應該不會喜歡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上麵牢牢掌控吧。”

“當然了,我的私心的確更多。到底是我的任務完成得不到位,要是把克托爾君你如今的狀態,如實地彙報上去,恐怕比不彙報死得更早。”

黑發男人抱臂,也如千穆那般,選擇了一個稍顯放鬆的姿勢,傳遞出實際上誰也不信的求和信號:“我才剛過了兩年的舒適日子,還不想太早在槍下合眼啊。”

“在我們互相掩護,各取所需的同時,該做的事情也一件不會落下,給你們添麻煩的廚藝也會早日提升,就算是任務之外的事情,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忙的,作為誠意,我都不會拒絕。”

“所以,我以諸星大的身份詢問你——要合作嗎,克托爾君?我相信你會接受,而不是轉過身就把我賣掉。”

正如男人自己所說,這是一份多麼誠懇、直接、大膽的邀請。

撕開“rye”的表皮,“諸星大”再次露出了他肆無忌憚、涉及自身性命卻敢鋌而走險的賭徒本質。

正因為他是踐踏規則也無所謂的人,所以才會主動成為中黑衣組織的一員,而“克托爾”親眼見證過“諸星大”的這一麵,自然不會覺得他此刻的邀請突兀。

“雖然從認識開始就知道你是個果斷的家夥,但能如此果決,也挺讓我意外的。”

千穆的笑意略微收斂,似在驚訝之餘,頗為認真地考慮了起來。

兩人的對峙進行到此,臨時性進入了休戰權衡的階段。

還是那句話。

他們知道,他們全都知道,彼此從未信任過對方說出口的話語,似乎從言語到表情,直至每一個細節動作,皆是全套扮演的偽裝。

但他們的表演中,似乎都有著“真實”的一部分。

對於赤井秀一來說,莽撞和自私是假的,為了某個目的果決鋌而走險是真的,他想要從“克托爾”的身上找到更深處的秘密,賭上的籌碼必然是自己的性命,如假包換。

而對千穆來說,他對“諸星大”的邀請心動是假的,但在考慮這個邀請的價值卻是真的。

他從不會信任赤井秀一口中的“誠意”,但事實上,他也並不關心赤井秀一要尋找什麼,發現了什麼,又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若非要耐著性子與這個男人同處一室,他們的相處模式永遠隻能是互相懷疑,針鋒相對。

——不必懷疑,因為不斷編寫又重編著的劇本上,就是這麼寫著的。

那不就巧了麼?

他才是絕不放過任何機會,不擇手段也要達成目的,為此豁得出一切的自私之人。

——如今的他什麼都敢賭上,代價可以是除卻性命外的一切。

一切。

“……好啊,這份對我隻有好處的邀請,還需要猶豫什麼,當然是接受了。”

口頭接受不作數,隻能聽聽罷了。赤井秀一直到此刻還如此冷靜地評判著。

他不意外“克托爾”會答應,他需要的是這個男人在答應之後,手裡捏住了他冒險暴露出的這個致命把柄後,接下來會采取的行動。

最好的結果不必多說,最差的結果也就是兩敗俱傷,同歸於儘。

赤井秀一做好了心理準備,神情不變,等待著下一句塵埃落地的發言。

“你的誠意我收到了,不介意的話,rye,我也同樣回應你一份如何?”

結果便是聽到的這麼一句話。

在他麵前頻繁切換著假麵的紅發青年,忽然輕輕聳肩。

毫無征兆。

也毫不猶豫。

“克托爾”突兀地輕扯嘴角,好似揚手丟棄了所有的偽裝,坦坦蕩蕩,不餘下任何保留。

他微微往後挪了挪,不介意地坐在料理台上的姿態很是慵懶,手邊是不知何時歪倒在一邊的調味鹽罐。

任何想從他這裡挖掘出秘密的人,都絕對無法錯過這個像黑貓一般引人探究的眼神。

“你想知道研究所的秘密,沒問題,你是想自己去找,還是我親口告訴你?”

“……!”

任赤井秀一職業素養再佳,又有多麼擅長控製自己的情緒波動,在此時也是根本無法保持鎮定。

他翠綠瞳孔猛一收縮的刹那,紅發青年抬手象征性鼓了鼓掌,發出了好似身心皆被愉悅到的舒暢大笑。

做出這根本無法理解的怪異行為,發出這根本不像他會發出的笑聲,千穆暗沉的雙眼卻亮過一瞬,那竟像是桀驁的勝利者掙脫束縛,義無反顧提前為自己加冕的光輝。

“哈哈哈哈——你很驚訝?沒關係,我並不關心你在想什麼,所以你不必有任何心理壓力。”

“直接告知答案就沒有解密的成就感了吧?那麼你還是自己去找吧,療養院裡什麼都沒有,你就來研究所吧,東西都在那裡,你隨便翻閱,想看什麼看什麼,不用跟我打招呼的。”

“怎麼,已經答應給你看了,難道你忽然又不想看了?rye,我真的不在意你的想法,隻要不打擾到我,你們所有人的想法都與我無關。”

千穆自說自話到這裡,打量起這個幾乎被自己隨手扯下偽裝那一層皮的男人,偏頭帶著愉快的心情欣賞著赤井秀一此時的神情,卻又對男人緊繃的高大身軀泄露出的那點危機視若無睹。

他隻是笑道:“真的不去嗎?那就這樣吧,反正秘密就放在那裡,你想今天看,明天看,後天看,悄悄地看,還是光明正大地看,都隨你。”

“…………”

赤井秀一實在是……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一時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否露出了馬腳,而克托爾到底是在恐嚇試探他還是在耍他玩。

克托爾的意圖和動機如同攪混了的毛線團,不僅無從尋跡,還呈現一團亂麻,仿佛在某一瞬間,這個人的理智和邏輯就被亂筆塗黑,窺探不得也理解不能。

赤井秀一唯一能在震驚中確認的是——這個表現的虛假到駭人的克托爾,居然是“真”的。

他這一刻的笑是真的,他這一刻的暢快是真的,他大笑中鐫刻的少許惡意也是真的,這就是最真實的他。

……那到底什麼是假的?

兩年後重逢時,見到的那個單薄而疲憊的“克托爾”嗎?

赤井秀一莫名認為,後者也是真的。

一理反而更亂了。

克托爾到底是什麼人,真正的他究竟包含了多少副麵孔,又隱藏了些什麼……

比起研究所不知真假的“秘密”,赤井秀一更急於確認這一點。

畢竟,誰能相信一個完全不信任他的人,會突然將全部的“信任”——都拋給他了呢?

千穆當然知道赤井秀一不會那麼輕易的相信這番大實話。

但是,他的念頭,應該也沒有那麼難理解吧。

劇本寫下了他會與赤井秀一針鋒相對、互相懷疑的結局,這的確是他的作風,但,偶爾換個心情又如何呢?

他就是要“信任”這個男人,將關乎自己絕症外的資料,包括這間研究所裡有關長生不老的寶石的數據,或許還有一點可以透出些他在組織地位高低的細微線索,都大方敞開,這些都無關緊要。

赤井秀一看就看,千穆不介意。

“唔,午休時間結束了。”

千穆晃了晃手腕,試圖甩掉粘在手套上的鹽粒,剩下少許沒有甩乾淨的,在悠然從黑發男人身邊路過時,順手抓起男人的衣角,在那上麵擦擦乾淨,才鬆手把衣角扔了回去。

“我要回實驗室了,如果你還想磨煉廚藝,我待會兒給你一份菜譜,嗯,是你要的那種養生湯。”

說完,千穆就回到了地下研究所,言出即行,赤井秀一要如何行動,隻要不打擾到他,他都不在意不關心。

赤井秀一:“…………”

fbi王牌近乎以懵逼的心態,目視紅發青年飄然而去,全程沒有回望自己。

最開始的半個月,赤井秀一加倍地謹慎,按兵不動。

明麵上是上級無暇關注他們這邊的動靜,克托爾就敢大大咧咧把機密送給隻是助理的外人,但誰知道他在哪裡挖了坑?

他一天有10個小時都泡在了廚房,除了下去叫人吃飯外幾乎不離開。

事實證明,赤井秀一在養生湯領域的天賦——還是有那麼一點的。

他熬出來的第一鍋能稱作“還算好喝”的湯,是紅棗豬骨湯,據說一次成功,沒有像以前那樣瘋狂浪費材料。

這次喝第一口的還是宮野誌保。

小女孩在神奇助手長達數月的廚藝折磨下,已經養成了每次吃飯都自己先來一口的習慣,她可以被毒死,但千穆哥不可以。

結果膽戰心驚和懷疑目光,在那一口之後凝滯了半天,迅速轉變成了不亞於窺見冬日開春花的震驚。

“竟然,還行?”

說出再多的誇獎是不可能的,茶發小女孩舉著勺子,再擠著眉毛喝了一小口,拿出用在研究上的挑剔,試圖找出毛病……

“……好甜,太甜了!”

宮野誌保瞬間找回了冰糖雪梨湯的記憶,第一口還不太明顯,第二口她就發現了——還看到了!

rye,這個可怕的殺手,到底往湯裡丟了多少紅棗!

棗肉煮爛煮透了,濃鬱的甜棗味兒火速在湯中鋪開,幾乎將豬骨的味道都掩蓋乾淨。

赤井秀一對於小女孩頓顯嫌棄的表情,不得不沉吟:“主要材料都是按照菜譜的標注放的,至於紅棗太多……我聽說,誌保你喜歡喝甜一點的湯?”

宮野誌保:“……誰說的。”

赤井秀一看向了某個正在安靜喝湯的人。

千穆端著勺子的手停在半空,等待湯上冒出的白氣漸散:“我隻說過,要符合小孩子的口味,可以稍微放甜一點。”

宮野誌保看向湯碗裡那存在感突出的泥狀棗肉,又用熟悉的嫌棄眼神看向赤井秀一,這能叫做“稍微”?

“……”赤井秀一不動聲色,巧妙地換了一種謀略,“可能是多了一點,不過,我看菜譜上寫著,食用紅棗對身體好處很多,能夠補充心陰不足,養胃健脾,補血安神……”

“紅棗確實富含維生素,能為人體補充環磷酸腺苷……嗯?後麵這個是華國古老醫學的說法?”宮野誌保忽然像被提醒了一般,略微思索後眼睛微亮。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