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 / 2)

不管怎麼說,千穆的頭發的確有些長了,沒過多久就到了不得不修剪的時候。

後麵的頭發早早超過了肩膀,而劉海不特意打理好,會蓋住眼睛不說,還會在他垂首時順勢滑落下來,遮住儀器的鏡頭,或是直接滑進有腐蝕性的溶液裡。

“哥!你眼睛邊的頭發為什麼焦了一截?”

“啊,實驗做得太沉迷,頭發一不小心掉進了……”

“發型變得有多難看我就不說了,萬一溶液濺到皮膚怎麼辦!”

“理論上不會,在濺起來的那一瞬間我就會避開的。不過,就算濺到了,也頂多留下一點疤,對男人來說不礙事……倒是你要注意啊,誌保這麼可愛,做實驗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留一點疤、而已,你對自己的事真是越來越不在意了。沒什麼,反正你也不會聽我的。”

宮野誌保最近變化很大。

兩年半以前的她,還是一隻走哪兒炸毛到哪兒的警覺小動物,對周圍的人事物都報以謹慎遠離的態度。

但自從被千穆接手,又在方圓幾十公裡隻有幾個人的療養院放歸自然,小女孩自由做著實驗,生活上無拘無束,一個翻不出風浪的rye還會和她一起研究做湯,她也逐步放飛自我起來。

宮野誌保的放飛,自然不可能是千穆那樣的反著飛,她表麵看著還是冷冷淡淡的早熟模樣,但一旦涉及到她很在意——或是讓她不滿的事,氣勢就會頓變,強大到連她哥都有點不敢輕易反駁。

她現在看不慣、看了非常不高興的事情就不好說了。

千穆其實是想問的,可妹妹迅速學會了以冷臉冷眼屏蔽他的心理剖析,把隔壁實驗室帶過來給的資料往桌上一放,“砰!”的重響剛傳出,她好似沒看見他遲疑的表情,板著臉直接走了。

千穆:“……”

他輕歎一聲,把本來著急需要的資料放到一邊,也不耽擱,緊跟茶發小女孩冷傲的步伐出了實驗室,到小女孩自己的實驗室門口敲門。

宮野誌保的實驗室密碼他知道,可自從上次他急需驗證一個關鍵數據,忍不住在她的實驗室——他自己的因為前科,被rye改掉了密碼——而待了一個小時後,宮野誌保也改掉了密碼,換成了一個千穆無論如何也猜不到的數字。

“咚咚咚。”

千穆敲了三次門,每次相隔十秒鐘,敲完又等了一分鐘。

宮野誌保沒有來開門,甚至沒有在裡麵不爽地冷哼,說明這次的事情竟不是一般的嚴重。

“……我還乾了彆的惹她生氣的事嗎?”

千穆百思不得其解。

十二歲小女孩的心思竟比王牌特工還要難猜,尤其是近期,小女孩生氣煩躁的次數不斷增加。

罪魁禍首從未這麼無奈過。

他最近明明也給妹妹買了最愛時尚品牌的新款包包,妹妹平時愛翻女裝雜誌,那些超越小女孩年齡太多的衣服搭配,他也眼睛不眨全給她買了,穿不了但可以看,療養院所有的空房間全給她當衣帽間都沒問題。

他還怕她一個小孩子老呆在研究所有礙身心健康,定期就要趕她回一趟東京,讓宮野明美帶著她玩夠了再回來。

可宮野誌保就不。

她經常跟姐姐打電話,但這兩年姐妹倆就見了一麵,逢年過節千穆想送她去團圓,她也當做沒聽到,非要和千穆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待著。

千穆送她的禮物,她應該都很喜歡,可不知為何,“賄賂”的成果還是不大,平時照樣對哥哥不假辭色,還大有往越來越懶得理他的方向發展的跡象。

這是千穆二十四年來,最努力地嘗試哄好一個“女人”——居然還失敗了。

無功而返,紅發青年並沒有立刻投入實驗,而是坐在工作台前沉思,仿佛帶著些許苦惱。

某人在一旁觀察了這對兄妹很久。

對實驗他沒有什麼發言權,但對於兄妹矛盾……基於其實也不算豐富的經驗,他還能說上一句:

“你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年紀的孩子一般都會有的——叛逆期?”

“……”

短暫的沉默過後,千穆冷靜地反駁:“誌保的心智已經超過了叛逆期的階段,環境和人際關係對她造成的壓力不大,而且,她很乖巧也很懂事,不會產生逆反心理。”

“這樣啊……”

赤井秀一心想道,這不是已經完全陷入兄長對可愛妹妹的盲目認知中了麼,怪不得他明明那麼敏銳,卻理不清小誌保煩躁的真正原因……

也可能其實早就發現了,隻是在故意裝作不知道?

“拖下去也不是事,要弄清她的想法,直接和她談談如何?”

“……談也可以,但,誌保大概不會把心裡話告訴我。”

因為你也不會把心裡想什麼告訴她。赤井秀一對這對兄妹之間的最大問題已然了解,可作為旁觀者,他肯定不能說出口。

趁克托爾難得願意在實驗室跟他多聊幾句,他接著說:

“早熟的孩子的確是這樣……那做點什麼,能讓她驚喜又感興趣的事情吧。”

“已經送了她很多禮物了,她也沒有多驚喜。”

“隻有在特定時間特定環境送出的禮物,才能稱作‘驚喜’啊,就像聖誕節孩子掛在床頭的襪子,正因為不知道一覺醒來後,襪子裡會出現什麼禮物,前一晚睡前才會報以期待。所以歸根結底,你送得太多也太沒有新意了,克托爾君。”

“……”

千穆按了按眉心,對終於展露了存在價值的臥底人士,投來了嚴格意義上的第一次正眼。

“似乎很有經驗的諸星君,請問你有什麼建議嗎?”

跟仿佛遺忘了他的代號的赤井秀一不同,他隻在涉及私事的時候,稱呼其為“諸星君”而非“rye”,將關係領域劃得分明。

“有是有,不過,可能會有些許後遺症,不知道克托爾君你願不願意。啊,不是傷身的那種後遺症,涉及到的可能是精神方麵,具體多嚴重,要看個人的接受程度。”

千穆對赤井秀一故弄玄虛的說法不以為然:“你說說看。”

“讓她幫你剪一次頭發如何。”

“……?”

“誌保不是對你現在的長發略有微詞嗎,加上平時在時尚美學方麵的愛好,她應該會對幫你重新打理形象很感興趣,更何況,這一個行為本身就代表著信任和鼓勵,她會感受到的。”

“她會不會感動我不知道,但是,你們倆對我發型的關注度,看來都不低呢。”

赤井秀一放著情報不看的“不務正業”,千穆已經懶得再理會了——如無必要,他不想跟這個男人多加接觸。

全因為血壓飆升時帶來的不妙預感太過強烈,千穆對這個熟悉的開場心生警覺,因一個契機把他黏住不放的警犬已經夠多了,被禍害得極慘的他不想變得更倒黴。

放開“信任”讓赤井秀一閒逛,是出於對抗劇本的目的,其他時刻沒有對他和顏悅色的必要。

所以,千穆心情不好,打算用最直接的方式把這隻狼犬趕遠點。

他一下變得極不客氣:“主意不錯,但誌保從來沒有嘗試過,貿然上手傷到自己就麻煩了,rye,既然你在養護頭發上麵這麼有經驗,乾脆讓她先拿你的頭發練習,你從旁指導如何?”

“唔,可以的,確實應該先練習一下,這也是對你的安全加一層保障。”

“……”

千穆的視線好似從來沒往旁邊轉過,剛才有人說話?實驗室內隻有他一個人,其他的全是空氣。

赤井秀一見他麵無表情地無視了自己,很是自覺地把沉默當做了默認,當天晚上就跟宮野誌保說了這件事。

宮野誌保震驚到願意跟千穆說話了。

“哥?你真願意讓我給你剪頭發?真的嗎?讓我來?”

她驚訝懷疑卻又兩眼發亮蠢蠢欲動,比實驗獲得新發現、一夜間收到一百個限定款包包還要驚喜數倍,倒是終於有了點十二歲小女孩該有的模樣。

千穆還能說什麼。

“嗯、真……的,你想什麼時候剪?我全程配合你。對了,你可以先拿rye練習。”他麵無表情地看了長發飄飄的可惡臥底一眼,不是怒視卻勝似怒視,威脅含義更深,“反正rye頭發夠多,也夠長,當做練手對象正合適,對吧?”

赤井秀一當然回答:“沒錯,我也會全程配合,放開手練習就是了,不過我建議,在練習之前,我們先商量好修剪的方向,選一個適合克托爾君的發型……同為男性,我應該可以給誌保你提供不少建議。”

宮野誌保:“!”

叮咚——宮野誌保對廚房殺手·嫌棄得要死·rye的好感度上升了。

她的興趣高到一秒丟下一旁無語凝噎的哥哥,當天就跟赤井秀一進行了一番激烈的討論,甚至拿出做實驗的熱情,連畫了好幾個方案設計圖,第二天就拿給千穆選。

千穆:“……”

“我記得,應該隻是稍微地,修剪一下過長的頭發吧?這些是什麼東西,剪個頭發為什麼還需要設計圖?男人的發型隨便一點就好——”

“怎麼了,rye說了,男人的發型也需要講究,這可是直接影響一個人的精神麵貌的重要象征!哥你以為隻要用簡單哢嚓幾下剪斷就行了嗎,你在科研上的嚴謹呢?”

“……”

“我們討論過了,你的頭發有點微卷,剪太短不好看,換個風格應該會亮眼,你不願意就算了,剪到肩上麵一點點差不多,劉海也要好好修一下,現在不止遮眼睛,還影響你的氣質,難道你想24歲就變成陰沉發黴的中年研究員嗎?”

“陰沉……發黴……”

“哼,雖然隻是假設,但你再這樣下去也不遠了。哦,rye說了,你的發質跟幾年前比明顯差了很多,現在用上護發素和精油還有救,我拜托他推薦了幾款,你拿回房間,今天開始就要用上,知道了麼?”

“……”

世界最大黑惡勢力的boss,被一個十二歲小女孩扭著頭,冷哼著凶了。

繼貝爾摩德之後,宮野誌保成為了第二個能把boss懟到啞口無言的勇者——不,貝爾摩德都沒她這麼凶。

還好她並不知曉懟的是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比gin還恐怖一萬倍的boss本尊,這時還能有恃無恐地雙手環胸,斜視過來一個強硬的眼神:“rye要幫我練習了,哥,散步你自己去,不要帶上rye。”

“……誌保,你,不去實驗室了嗎?”

boss的表情被懟成了空白,火紅的眸子裡竟顯出一抹呆滯。

在對他有專屬濾鏡的小女孩眼裡,千穆哥仿佛突遭沉重打擊,一時沒反應過來,短暫地多了兩分掉毛似的可憐兮兮。

但她意誌堅定絕對不會動搖——

“不去。我要練習,爭取上午練習完下午就實踐,把你亂糟糟的頭發一舉搞定。”

“竟然,連實驗室都不去了……”

boss的身形微不可見地晃了晃。

不過,來自妹妹的打擊,還不是他心神震蕩的全部原因。

“誌保,你和rye……什麼時候,關係變得這麼好了?”

好到隔上幾句話都要帶一句“rye”。

好到欣然接受rye的指點,把他那一套歪理視作正典,反噬到已經刻意屏蔽掉rye的自己身上。

宮野誌保隻給了兄長大人輕飄飄的一句回應:“我和rye結成了‘養生湯理發修習加克托爾身心健康維持聯盟’哦,最近私下交流確實多了一點,但也就那樣。聯盟不需要哥你的參與,你老老實實聽話就行了。”

千穆:“?”

望著小女孩帶著理發工具走遠,沉默的boss抬手,拍了拍起伏弧度過大的胸口,仿佛也在儘力摁下直抵太陽穴的血壓。

赤·井·秀·一。

這個可惡的、陰險的、毫無底線的……放著滿研究所的情報不看,偏要另辟蹊徑哄騙小女孩信任的無恥薪水小偷!

赤井秀一很會自己給自己找存在感,逼得千穆第二次正視他,便攜帶起如此滔天的殺氣。

千穆心知不能再放任下去,還散什麼步,他上午連幾乎想紮根不走的實驗室都沒去,就是要旁觀那兩個“新晉盟友”認真練習。

他們練習的地點選在室外,估計是因為今天天氣很好,順便透透氣。

宮野誌保事先就做足了功課,一隻手捏著理發專用的小剪子,另一隻手撈起男人的一縷黑發,神色專注地把剪子對準發端,斜斜地剪下去。

哢嚓哢嚓,一點點碎發剛落下,就被春日帶暖的微風吹走,還省了一會兒做清潔的功夫。

是摘掉針織帽,身上圍著遮布的男人先看到了千穆。

大概宮野誌保剛皺著眉開始動手時,千穆就來了,但他一直沒有上前,隻是站在側後方的樹蔭裡,靜靜地看著。

赤井秀一的眼角餘光剛捕獲到他的身影,心頭就升起了“果然來了”的安然,要是克托爾這都沒反應,那才叫奇怪。

而且,他會拋下重中之重的實驗到這兒來,顯然不是心血來潮,單純為了在旁邊欣賞妹妹努力練習的身影。

赤井秀一等到了他終於邁步,走出了樹蔭。

“誌保的動作已經像模像樣了啊,真厲害。”

“掌握了技巧就很簡單……哥?你什麼時候來的?等等,你手裡的那是——”

“在旁邊看了看,我對理發也有點感興趣了。”千穆微笑著走來,自帶的理發工具在掌心輕敲,“怎麼剪我差不多弄明白了,應該不會有問題,rye,介意讓我試試嗎?”

宮野誌保的臉上浮現些許愕然,她有點想阻止,因為千穆哥拿出來的“工具”……不太對勁。

——哥!你從哪裡摸來的水果刀?!

唰。

千穆已經拔掉了刀套,刀刃避開了宮野誌保的方向,白晃晃的反光,卻照進了偏頭看來的赤井秀一眼裡。

赤井秀一:“不……”

“不介意”還沒能說完。

千穆已站在他的身後,左手將他順直的長發撩起了大半,拇指隨意地在上麵滑了滑,便隔著一層手套,將他的頭發夾在了自己的虎口之間。

隨後,刀刃抵在了被抓起的這把頭發正下方,森冷寒意與沒有長發遮擋的後脖頸貼緊,近乎沒有距離可言。

赤井秀一後頸的皮膚倏然暴露在空氣中,明明今日溫度適宜,刀身最鋒利的位置也未直接與他相抵,那片皮膚表麵仍舊浮起了一小片受冷的細小顆粒。

千穆麵上的神情是淡然的,細密睫毛垂下,在眼下投落出小塊的陰影。

除了這個奇怪的——稍微翻轉角度,再稍微用力,似乎就能將男人的脖頸輕鬆切斷的舉動,他並未釋放出殺意,哪怕是握住刀柄的右手,也帶著尋常的平靜。

“如果我想給你換一個發型,你也不介意嗎?”

這是隻有赤井秀一能聽出真意的冰冷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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