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好殺人。
勾當皇城司差事的魏嶽,要殺人卻不需月黑,更不必風高。
甚至不用提起他那醋缽一般大小的拳頭。
魏嶽隻要一句話,就足夠讓劉瑜生不如死。
例如,到六月剛剛任了禦史中丞的呂公著麵前,說一聲劉瑜頗有範文正風骨就足夠了。
呂公著是誰?
呂公著就是呂夷簡的兒子,呂夷簡就是當年能把天下知名的範仲淹,踢出中樞的宰相。
隻要劉瑜是範仲淹徒孫的關係一暴露出來,呂公著必不會讓劉瑜有好日子過。
搞範純仁,動作太大;
搞劉瑜,對於呂公著來講,搞臭搞死,真的很簡單。
呂家,不單是呂公著的父親呂夷簡是宰相;
呂夷簡的伯父,又是真宗年代的宰相!
至於要壞劉瑜性命,那就更簡單了。
魏嶽隻要一個眼神就足夠了。
所以童貫動了真情,便勸劉瑜快跑。
離到東京,是逃入西夏也好,遁去遼國也罷,或是落草,或是隱居,總歸是有條活路。
“哥哥,這字驗,哪裡是你搞得出來的?那曾公,那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丁公,也是參知政事啊!如何教哥哥這八品的大理寺丞來編字驗!”童貫壓低著聲音,卻說得急切。
仙兒在邊上聽著,馬上就附和:“少爺,你聽、你聽!能編得出字驗的,都是宰執啊!”
這當口,她也顧不得東京的花花世界了:“少爺,奴奴便去收拾,咱們這就跑吧!”
但劉瑜一把就將這小孩扯住,自己起了身,去拿了掃帚過來,打掃剛才仙兒打翻的東西。
“哥哥!這時節你還折騰這些勞什子做甚麼!”童貫一把搶過劉瑜手上的掃帚,用力扔到院子裡去。
他是動了真感情,也不玩什麼暗示和拐彎抹角了:“細軟都彆收拾,隻要帶著錢銀便好!”
說著他便伸手來扯劉瑜,這廝體格高大,被他這麼一扯,劉瑜就站不住了,隻能開口道:
“慢!”
“慢啥啊?子瑾哥哥,我童貫今日拜了哥哥,如古人說的,壯心剖出酬知己!阿貫我也豁出去了,趁著日頭沒落,咱們快走,南熏門那邊的鋪子,我還寄著軍器,一塊起出來,刀弓在手,怎麼也能護著哥哥出了東京!”
仙兒慌亂地收拾著幾個瓜果:“對、對!咱們去秦鳳路,去青唐人的地盤!阿貫兄你彆怕,奴奴隨少爺上京前,還寄了七八匹好馬在秦鳳路,到時取了,咱們落草!少爺拿主意,咱們就出去搶!雖沒有東京這花花世界來得舒服,酒肉卻是夠管!”
“為著哥哥,便舍了這青雲路吧!”童貫猶豫了半息,咬牙擠出這麼一句,架起劉瑜就走。
劉瑜死命摳著房門,卻耐不著童貫力大,何況仙兒從花盆底起出那條樸刀,又過來幫手架起劉瑜另一條臂膀,一下子和童貫協力,把劉瑜架得雙腳離地,轉眼已出了書房、過了小院、繞過照壁就要出門去了。
“你們兩個混蛋鬆手!”劉瑜實在沒法端著架子。
再說這人心總歸是肉長,不論對於童貫,還是對於劉瑜,都是一樣。
看著童貫這作派,劉瑜倒真的感動了。
“我編好了!”劉瑜壓低了聲音吼了這麼一句,這時已被兩人架出了門外十餘步了。
若再不說,這兩個家夥怕真要把他架出東京城去。
終於腳踏實地的劉瑜,氣得不行,這會他也顧不上童貫以後怎麼樣,伸手往童貫和仙兒後腦勺,一人扇了一巴掌:“還不回家去?愣在這裡丟人麼?”
這時倚在照壁打盹的李鐵牛趕了出來,憨厚的聲音裡有著不儘的委屈:
“官人,你不仗義,走水也不叫俺一聲!”
劉瑜聽著火起,衝李鐵牛說道:“你銅板掉一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