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奉常當真風趣,哈哈哈。”劉瑜笑著應合。
卻在王輝開口之前,他卻就在這夜,第一主動提起話頭:
“王奉常,可認得方家的方鴻漸?”
這當然是認得的,王輝身為開封的推官,怎麼可能不跟這些世家的公子,結識唱酬?
看著王輝點頭,劉瑜便微笑著道:“大司膳真是世家高第出來的人物,那身段,那談吐,那風采,就不是咱們小門小戶,養得出來的作派。你若不曾見真真正正的銀子擺在眼前,讀再多的書,看見三兩銀子,眼睛總是難免發直。”
“那是,鴻漸公子,確是風采奪人。”王輝自然不會在背後說世家子弟的壞話。
“嗯,那日與大司膳遇著,聽他說來,似乎行至姚暹渠,難免教人發幽古之逸思,昔年大隋,已成雲煙,又有盛唐,複有唐亂。我也深以為是,與大司膳說起,當真光陰如箭,日月如梭啊!”
王輝一下就沉默了。
他可是正經的進士出身,引經據典不在話下。
姚暹渠是什麼?涑水的主要支流。
劉瑜提到姚暹渠,當然就是影射涑水了,也就是暗喻司馬光了。
說是大隋已成雲煙,卻就是暗示王輝,司馬光眼看要不行了!
不論王輝信不信都好,劉瑜告訴他,方儀是認同這觀點的。
也就是勸他,不要再給司馬光當說客了。
王輝沒有想到,劉瑜直接到這種程度。
“我劉某人,向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但這件事,卻不是因為我的性子,才發作的。”
劉瑜說到此處,直接挑明了,連隱喻都不弄了:
“這件事,是為讀書人而做的;是為朝中同僚而做的。”
“誰沒有個宦海沉浮?誰沒致休之時?若是賦閒,便連守門的軍卒也敢當麵說出落架鳳凰不如雞;連著區區的大使臣,也敢踞坐不迎?”
劉瑜說到此處,起了身,一把扯住王輝的手:“這是大宋,還是唐末藩鎮年間?”
“我把話說白了,誰來勸我,想想自己是不是永遠扶搖直上?是不是不會有致仕賦閒那一天,再開尊口。王奉常,不管是誰,隻要敢當我麵上勸一句,算了,我便立時放手,不再糾此事!”
王輝壓根不敢開口再提這茬,強笑著打趣了兩句,急急便走了。
因為劉瑜扯出來的這幌子,太大了。
正如他所說的,誰沒個宦海沉浮?誰沒個賦閒致仕?
一旦賦閒,便被這麼羞辱?要說品級比自己高的武官,倒還罷了,品級還不如劉瑜的大使,敢這麼乾,被劉瑜這麼一扯,這不是打劉瑜的臉,是打整個士大夫階層的臉啊!
誰敢來勸劉瑜,不是與劉瑜為敵,是與整個士大夫階層為敵了。
能從千軍萬馬裡殺出來,進士及第的人裡麵,有清官,有貪官,有能員,有米蟲。
但於人情世故上,有幾個是傻瓜?包準一個也沒有!
自劉瑜對著王輝放出這話之後,便再無人上門來說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