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1 / 2)

那與杜老頭他們離得遠些的杜鵬見著這光景,想都沒想就轉身拔腿跑。他心裡比誰都清楚,今日不管是真被當人販子,還是怎樣,這樣大的陣仗已經遠超了他所預想的範圍,到時候沒準要被請到衙門去。

他還要考秀才,可不能因此抹黑,給了盧大人留了不好的印象。

至於杜老頭、杜大仁夫妻,以及他們家三個兒子,如今被眾人團團圍住,身上也都掛了彩。

但這還不算完,有人提議綁了送衙門裡去。

明玥自然是沒有意見,就算她心裡清楚杜家一行人不是人販子,但能進這麼一次衙門,也能叫他們長記性。

於是忙讓巧袖找了繩子來,大家你幫我忙,三下五除二連老帶小一並給捆成了粽子。又有那古道熱腸的幫著送衙門裡去。

明玥也去了,叮囑孟婆子看著孩子們,八角仍舊留下來看門。

八角雖是年紀還小,但多少是個小小男子漢,因此明月隻帶著巧袖一起去。

說詞她心裡已經有譜了,反正當初桂花坪被大水淹的時候,逃出的人少之又少,而且沈煜本身和杜家又沒有什麼關係,即便是不提他們偷換孩子的事情,沈煜和他們姓氏相貌都不沾邊,隻要抵死不承認和他們有關係,他們今日上門搶孩子的事兒就落實了。

她是這樣想的,一麵在心裡打腹稿,要如何和衙門裡的官差說。

不想因為杜家這群人太過於囂張,這會兒路上也引了不少人來圍觀,一聽說他們是人販子,就有那丟孩子的人家趕來,找他們要自家孩子。

杜大仁和刁氏挨了結結實實的一頓,尤其是刁氏還自己摔磕了牙齒,這會兒早沒了此前的囂張氣焰,眼下見眾人氣勢洶洶圍過來找自己要人,到底是有些害怕起來。

倒是杜老頭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是罵罵咧咧的,聽到有人還說他冒充沈相公的爹,便氣得大聲辯解道:“那沈瞎子連女人都沒有,哪裡來的兒?還不是老子心善送他的!”

但是他這話沒人聽,剛說出口就被那鼎沸人聲給淹沒了下去。

至於杜子寶三兄弟,也是杜家教育有問題,此時此刻叫這麼多人圍著,他們的爹娘都虛了,偏偏三兄弟昂首挺胸的,好似眼下經曆的是什麼風光的事情一般,嘴臉上那叫一個得意洋洋。

然就這個時候,忽然有個婦人衝到杜子寶麵前,一把死死地捏住杜子寶的喉嚨不放手。

杜子寶是被反綁著雙手的,那婦人又忽然從人群裡衝出來,他壓根防備不及,這一瞬間臉就憋得一團青紅交替,身子無力倒下,那婦人也與他一並倒下,但手卻依舊沒有鬆開。

這忽如其來的一幕,完全不由任何人控製,最後還是有人反應過來,“快,快拉開,彆出人命了!”

於是有幾個人將那婦人拉開。

婦人掙紮著,但終究是抵不過眾人的拉扯,無奈隻能鬆開掐著杜子寶的雙手。但手鬆開的同時,她淒厲的哭聲也徹夜響起,“菩薩啊!您老總算開眼,叫這惡人得報應了!”然後痛聲哭起來。

而地上的杜子寶這會兒出的氣比進的多,渾身抽搐,情況並不算好,急得刁氏直大喊救命!殺人了!

但大家都被那婦人的哭聲吸引過去,很快就從認識那婦人的百姓口中得知,大半月前這婦人的兒子在街頭提著籃子賣零嘴,叫幾個小孩圍住搶了。

婦人母子相依為命,這城裡比不得那鄉下,規矩更多,她一個女人家壓根不好出來拋頭露麵做這小本生意,所以她兒子當時是死命護住籃子不叫那幾個孩子給搶去。

但結果是,籃子裡的東西都被搶完了,她兒子也被打得半死,等她聞訊趕到的時候那幾個打人搶東西的孩子已經跑遠了,但跑在最後還回頭給了她一個炫耀得意眼神的杜子寶,這模樣卻深深鐫刻在了她的心裡。

也正是這樣,她如今見到杜子寶,如何能控製得住心中的憤怒和仇恨?

“那她兒子呢?”巧袖也在一旁認真聽,忍不住小聲詢問。

她身後的明玥看了地上還在抽氣,如今臉色慢慢恢複的杜子寶,依照她對這幾個壞胚子的了解,隻怕這婦人的兒子是凶多吉少了。

果不其然,那知曉真相的壓低聲音告知道:“帶回去治了兩天,還是沒撐過去。”

巧袖和周邊頭一次聽說此事的人得了這話,一個個滿臉驚嚇,“這豈不是叫這混賬小子活活打死的?”

那人應著,“可不是嘛,幸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有了婦人這事兒,圍觀的老百姓正義熱情高漲,當下有人見那杜子寶站不起來,還過去抬起他。

似乎就是死,也要將人給抬去衙門裡。

浩浩蕩蕩的隊伍越來越壯觀,很快就到了衙門裡。

那盧之翰上任瀾州知府第一天,還在接風宴上就被迫下來接了案子。

明玥作為原告之一,一會兒也是要上堂的,這當頭趁著等盧大人準備的時候,她見了一樣從酒樓裡趕來的沈煜一麵,說了自己的打算。“這樣的惡毒人家,咱們是半點關係也不要和他們扯上,一會兒上了堂,我就不承認和杜家有關係,反正桂花坪那頭是無人給他們作證的,咱們頂多就是一個村裡的罷了。”

就算是要查卷宗戶籍,那又如何?就算這些東西沒被大水衝走,可是由始至終,沈煜都是沈老爹的兒子。

和杜家一點牽扯都沒有。

沈煜也不想與杜家有牽扯,如今有機會劃清界限,自然是不會錯過這個機會。“聽你的,不過我也算是原告,我與你一同上堂去。”

明玥愣了一下,“不了吧,你如今也算小有臉麵。”上衙門去算什麼事兒。

但最終沈煜還是和明玥一起上堂了,按照明玥的意思,他堅決說是和杜家是一個村子的。

可把杜老頭急得破口大罵,各種堂前失儀,可把盧大人氣得驚堂木拍了幾回。

很快盧大人那邊就根據下屬得了的證據,判了沈煜和杜家這群人沒有什麼關係。眾人也覺得同是一個村裡出來的,這杜家分明就是嫉妒沈家,才想著和人販子們用同樣的方法,差點就強占了沈家,簡直是可惡至極。

明玥和杜家這案子結了,杜家一行人被判了打板子。

然後緊接著是那杜子寶三兄弟打死婦人兒子的案子。

這案子是隔了幾天才得的結果,此時孩子們已經下學回來了,杜子規尤為緊張,等八角從衙門回來,嘴裡激動地喊著:“判了判了!”

大家連忙圍上去。

就連沈老爹都十分緊張,“怎麼說?”

全家上下的眼睛都緊緊盯著八角,隻聽他回道:“那杜子寶兄弟三人殺人之事已經徹查屬實,但因念年幼,父母亦有責,所以盧大人判了他們全家流放到汝州的采石場。”

明玥聽到這判決,心裡還是有些覺得輕了。

卻聽八角又說道:“十年呢!聽說去那邊石場的犯人,熬過三年的極少,這雖沒殺頭,但也比殺頭要慘。”那殺頭就是碗口大的疤,一了百了,可這去石場還是死路一條,而且還是被折磨而死。

“如此說,這倒算是重判了。那杜鵬怎麼說?”昨晚杜鵬雖然沒跨進自家的門檻,可是那婦人兒子被打死的時候,他也和杜子寶他們在一起吧?

明玥想這多少算個從犯吧。

八角搖頭,“小的去太晚了,那杜鵬的事兒不知道,不過回來時問了旁人,聽說要捉拿回來的。”他是知道鹿哥兒和杜子規的身世,還曉得杜子規這腿斷了的緣故,此刻見杜子規神情不大好,便出言安慰道:“這公道雖遲了些,但總算是等到了,你往後也不用總擔驚受怕,興許這幾惡人到石場裡待不了多久就沒了。”

杜子規的確是鬆了一口氣,可是覺得有些不甘心,他想杜子寶他們要死,也該由自己來了結。

可是自己和他們一樣姓杜,性質就不一樣了,自己去衙門告,卻是另外一番結果了。

這個結果,也算得上是皆大歡喜,明玥心裡這塊石頭也放了下來,隻拿了錢給八角,叫他上街買了些果子點心回來,自己帶著三個女兒和孟婆子一起用紅紙包了,叫著八角帶鹿哥兒一起挨家挨戶謝昨晚出手幫忙的眾人。

此事翻了篇,過了沒幾天沈煜的商隊批文很快也下了,雜貨鋪這個時候的生意也穩定了下來,所以沈煜打算這第一趟親自出去,也好打通這商線沿途的各路英雄豪傑。

明玥極為擔心,“這南貨北賣是賺錢,可是這一路上黑白兩道都要打交道,明槍暗箭的,如何讓人放心?而且你這一趟去,來來回回少不得是幾個月,今年的秋闈你還要不要參加了?”這複習的時間都沒有。

要說這個朝代也是奇葩,對女人諸多要求,但是對讀書人,尤其是朝廷官員卻有極大的福利。

就拿這秀才來說,但凡一家出了個秀才,就可以百分之二十的稅賦。

而且還不是單一指哪一類稅賦。

所以沈煜要是中了秀才,那到時候鋪子裡和商隊的稅賦就能免去不少。

秀才尚且可以免稅百分之二十,更不提說是官員們了。所以這做官的就沒有清苦貧寒的,便是自己不做生意,親戚朋友把生意掛在他名下,一樣減稅。

他幫人減稅,親戚朋友少不得孝敬他。

這個問題起先沈煜也和明玥說過,看似給讀書人的好福利,其實不過就是朝廷給了官員們一個正大光明貪汙的機會罷了。

說到底還是老百姓的血汗錢。

他有朝一日若是登上淩絕頂,必然將這一道律例廢除。

那時候明玥聽到他這般說,頗有些激動,覺得沈煜胸有大抱負。

所以這會兒想起此事,忍不住朝沈煜問:“你以前說做了大官要想法子廢除此律例,可你咱們如今做了生意,往後你真中了秀才,也開始和這些人同流合汙了。”

沈煜沒想到明玥竟然還記著這話,旋即笑道:“有句話還叫做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這減免的稅賦,到時候給手底下的兄弟們便是,他們也一樣是老百姓。”

其實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沈煜才不會去在意這些,可是他重生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得了和前世不一樣的生命體驗,一場天災讓他忽然明白自己為何上一輩子手握重權,國士無雙受天下老百姓愛戴,卻仍舊覺得人生裡短缺了什麼。

現在他知道了,自己上輩子缺的是什麼了。

而現在恰恰自己全都擁有了。

心裡有了在乎的人,要顧忌的地方多了,心也變得軟了起來。

他有些覺得好笑,但又喜歡現狀。

明玥聽到他說這話,一雙眼睛裡不由自主還是生出了些敬佩之情,心裡忍不住感慨,坦白地說沈煜還真是好男人,可惜自己隻是本書的無名小配角。

自己能改變命運,讓自己活下來,而不是像原主那樣落那般淒慘下場已經算不錯了,再去想那有的沒的,多少是有些太貪心了。

想到此,眼裡不免是有些落寞。

這讓沈煜有些雲裡霧裡的,實在不知道明玥心裡在想什麼?明明剛才那目光還如此灼灼如桃花,怎麼眼下又好似那秋霜打過的野花,沒了半點生氣。

便以為明玥是擔心自己,隻朝她寬慰道:“不必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也不會耽誤考試。倒是你在家裡,莫要累著自己,若是覺得人不夠使喚,再雇兩個也一樣,就是孩子們這裡,要勞你多費心思。”

說到這裡,才想起來自己找人雇的兩個護院,“我托人雇了兩個護院,原來是鏢局裡的,八角已經見過他們了,到時候你給安頓在外院就是。”說罷,將那兩人的契約拿出來交給明玥。

明玥拿著契約看了看,瞧著那工錢有些肉疼,“竟要這麼多銀子。”

“銀子哪裡有命重要?那杜鵬雖流竄到其他州府了,但過一陣子西北那邊搬遷至此的老百姓斷斷續續就到了,說不準他就混在其中,我又不在,若是不找兩個會真功夫的護院,我如何能放心出門?”

“既如此,你怎麼不教孩子們學武?”明玥覺得自己學可能沒機會了,但孩子們正好年紀小,完全符合從娃娃抓起。

沈煜也是有這心思的,隻是實在騰不出功夫,“等我這一次回來吧。”隻要把這條商線安排好了,下一次自己就不用跟著出去,隻等往後再開辟新的商線,自己親自去,其餘時間都可以留在家中。

那時候便有大把的時間。

明玥聽了這話,也沒當他糊弄自己,“那好,要不要先準備什麼?比如梅花樁什麼的?”沈煜向來言而有信。

“也行吧,給鹿哥兒用,咱家閨女們,學些輕盈的便是。”內家功夫合適鹿哥兒,至於杜子規自己想想,實在不行等往後找個機會,叫他學些奇門術數,能防身自保就好。

夫妻倆說了半宿的話,第二天明玥自然起晚了,沈煜已出了門去,她有些懊惱,隻朝孟婆子歎道:“嬤嬤也不叫我一聲,他與商隊第一處出行,我該去送一送才像樣子的。”

孟婆子隻笑道:“老奴是有心叫您,可是爺叮囑莫要吵你休息,他自己都是輕腳輕手的,生怕把您吵醒。”

起晚了,露哥兒和杜子規已經上學去了,沈老頭也拄著自己的新拐杖去橋邊看自己的老友們給人測字寫信。

轉眼過了七八天,聽說西北那邊搬遷來的老百姓們,第一波今日就到,他又自帶了一個小馬紮去城門口看熱鬨。

至於三個女兒在院子裡的秋千上玩耍,明玥在牆根下種的那些菜,大部份吃過一茬就已經被花給代替了。

她本來還想去後院開墾,但孟婆子把她勸住了,說節儉是一回事,可是如今沈煜生意做得寬廣,有時候不免是要請了客人來家裡,叫人家瞧見了滿院子的菜,總不大好。

明玥一想,彆人家院子開軒便是紅梅古樹,好不雅致,唯獨自家開了窗是澆了大糞的蒜苗菜苗,的確不像一回事,於是就斷了這心思。

轉眼城中西北老百姓越來越多,沈老爹見天都去城門口看熱鬨,回來就繪聲繪色給孩子們說。

這幾天明玥其實也出去過幾次,遇著了那些端在在城中歇息的西北人,大部份人都和自己腦子裡出現過的影子一樣,身上還未脫去他們在西北的服飾,許多女人都裹著頭紗,或是背著幃帽。

這讓她不免是開始懷疑,莫非原主是西北人被拐騙到此處的?

不過也是奇怪,她隻要往這方麵想,頭就會疼。

如此她哪裡敢再繼續想?

這日天不錯,鶯飛草長,聽說城外已經是花紅柳綠一片了,正好宋嫂嫂來邀她明日去城南的石頭廟燒香。

石頭廟裡供奉著一尊送子觀音,聽說很是靈驗。

明玥猜想宋嫂嫂是想求子,於是便應了。

正巧下午那兩位簽了契約的護院到了,是兄弟倆,一個就龐龍一個叫龐虎,瞧著人高馬大,一背著□□,一背著一柄重劍,剛到家就把家裡五個孩子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來。

尤其是鹿哥兒,看著龐龍龐虎兄弟的武器,眼睛都在發光,當天晚上就和明玥商量,“玥姨,我覺得我不是讀書的材料,要靠讀書光宗耀祖可能有些難,但如果學武的話,興許有機會拿個武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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