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得是替那宋吳氏唏噓歎幾聲。
隻是自從宋胡子知道是自己不能生後,宋吳氏還叫他發現偷了人,此後就沒得半天的好日子過,反而還要叫宋胡子糟蹋,做起了那暗娼。
外頭也都說是她自己的命,興許本就該死在當初那天災裡的,畢竟她三個兒子都死了,男人也沒了,就她一個人活下來。
不免是有人拿那易子而食來說事。
這些明玥也聽到了,隻覺得不過是大家隨口杜撰罷了,如何當得真?但這宋吳氏是真的可憐。
丟的是她的命,卻隻得了一場喪事和一副棺材,餘下的銀錢鋪子,倒是白白便宜了宋胡子。
和秦夫人感慨一回,那秦夫人是怎麼也想不起那禮部蘇侍郎到底是誰?最後隻道:“我們離京好些年了,即便是回去,也是逢年過節去熱鬨一下罷了,過完就走,興許是哪裡上調入京的。”
明玥見她糾結這個時候,甚是好奇,“怎的,你還想認識他作甚?莫不是也覺得他家這女兒年紀還小,年少無知,不過是不小心失手殺人罷了,算不得什麼大罪?”
秦夫人撇了撇嘴巴,“我是那樣的人麼?隻是在上京到底還有那三親六戚,打聽清楚了,也好叫他們仔細些,莫要同這樣的人家結親,免得到時候害了一家子。”
又說那蘇洛璃雖還沒及笄,但也快了,是個大姑娘。她若是尋常窮苦人家的姑娘,那也就罷了。但她是堂堂禮部侍郎家的小姐啊,她爹每日在朝堂上把那禮儀是掛在嘴裡的,難不成還沒教過她如何明白是非?如何行事?
所以照著秦夫人來說,這蘇洛璃該是罪加一等罷了。
然而接下來明玥忙著商行的事情,等閒賦下來,已經是四月下旬了,上京那邊蘇家和司家都來了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周轉的,硬是將這兩個小孩兒的罪名活生生改了。
那蘇洛璃流放到西南的茶園裡去摘茶葉,說是三年。
至於那司禮晨,家中明顯不如蘇家這般勢大活絡,被流放到了那西南邊上的沙漠軍營。
而且是十年。
這天差地彆啊!不過他能不能待滿十年明玥不知道,隻是他肯定不能按照原著裡那樣順利進行科考了,即便真的會金榜題名,也得等他在軍中戴罪立功,所以這上榜的時間該是會晚幾年。
那時候和蘇洛璃隻怕也成了末路人,那麼這蘇洛璃身邊,就少了他這樣一個護花使者。
而且,細數起蘇洛璃身邊那些護花使者,沒有一個出身平凡的,若是司禮晨這些年不能掙得軍工,怕是也沒資格站在蘇洛璃身邊。
畢竟那終究是女主,身邊的男人怎麼能是尋常人?
兩人是直接從這雍城裡分彆押往各處的,隻是說是流放,但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公子,不但枷鎖沒上,也不要自己走,各家安排了馬車,隻出了城立刻就上馬車去,跟那郊遊玩耍一般。
明玥聽來家裡的盧晴玉說起的時候,一點都不覺得意外,隻是盧晴玉卻氣得不輕,“我爹一世的清明,到這裡可算是徹底給毀掉了,以往那官家公子世家子弟的案子難道辦得還少了麼?隻是哪一個敢這樣囂張?可偏偏這蘇家真是了不得。”
而她這一次來明玥家裡,是遠在琅琊的舅舅們打發人送了不少端午節禮貨物,有不少都是那琅琊的特產。
原本是她娘盧夫人要一起送來的,但因她爹為這件案子被氣著,她娘也就留在家裡陪著她爹。
於是她便把遲若華給一起喊了來明玥家。
明玥見她氣得嘴巴都要歪了,遞給她一個剛從秦家那邊摘來的杏子,“不惱了,再惱也沒法子不是?白氣著自己了。”
那盧晴玉還在憤怒中,接了杏子也沒仔細瞧,就往嘴巴裡塞,頓時酸得她眉眼都擠在了一處,唉喲媽呀地喊著,匆忙扔了那杏子,急忙捧起麵前明玥用牛奶乳和清明菜煮的奶茶,一口灌了下去,那甜絲奶香,帶著些青團味兒的奶茶入喉,才將杏子的酸味給衝了下去。
一旁的遲若華和明玥早就笑得歪來倒去的。
盧晴玉本是要報複明玥的,居然趁著她沒主意,拿個酸杏子來禍害她,但是沒想到這飲品如此好喝,一時也給忘記了,隻朝明玥問道:“這是什麼茶,怎麼還有奶?莫不是從西北人那裡學的麼?聽說他們也喜歡拿奶來煮茶?我以往想著這簡直就是兩個不搭調的味兒,合在一起該是怎樣難喝,沒想到竟然這樣美味。”
“就是他們的奶茶啊,不過我在裡麵添了些東西。”明玥說著,隻遞了她一個精巧的小勺子,“裡麵的青團還是蒿草香的,嘗一嘗。”
眾所皆知,蒿類彆居多,那清明掐來做青團的是一種,端午與菖蒲掛在屋簷門頭上的又是另外一種。
還有什麼甜蒿苦蒿,尤其是那甜蒿,當初還在鄉下的時候,明玥和家裡的幾個小丫頭都特彆喜歡摘那嫩的來吃莖,甜絲絲的。除了帶著些蒿草特有的香味之外,便和那剛冒頭的嫩芽薔薇條兒是一個味道。
盧晴玉連吃了幾顆,“往日也吃青團,不想外麵裹上了這樣一層奶茶香,竟然又是彆是的滋味。”一麵同明玥問,“還有麼?我娘也喜歡這種甜絲絲的,給她帶些回去。”
明玥早前第一次去盧夫人家做客時候,她那喜好早就摸清楚了。自然曉得這盧夫人喜好甜食,聽得盧晴玉的話,隻笑道:“這東西現做最好吃,剛才煮出來,我就叫龐虎給送了些過去,這會兒你娘該是吃到了。”
盧晴玉聽罷,“難怪我娘總說我爹總算做對了一件叫她覺得稱心如意的事兒,那就是強把你家相公收了做門生,不然我們哪裡有現在這樣的便宜占著。”說著,隻見遲若華隻在一旁含笑不言語,便放下勺子起身拉著她,“你這樣傻坐著好生無聊,咱們去看看灼雲她們是不是要下學了。”
遲若華喜靜,小妹妹們雖然可愛,但幾個人一起說話的時候吵得腦殼疼,自是拒絕了,“我才不要去,你自己去,我在這裡陪著明玥姐姐便是。”
盧晴玉也不管她,果然跟個貓兒一樣,吃完喝好就去撒丫子玩。
明玥見了兩人這一靜一動的強烈對比,又怕遲若華無聊,隻拿了幾個話本子給她看,“你整日在那府裡,又不像是晴玉這樣活潑愛結交朋友,怕是沒看過這些話本子。”
遲若華的確是沒有看過,尤其是明玥這些話本子,都是那民間裡淘來的,其中除了那悲歡離合的愛情故事,又有什麼神仙鬼怪,簡直就是刷新了以往隻看詩詞歌賦的遲若華的三觀。
她那新世界的大門就一下打開了。
然那高夫子今日還沒下課,盧晴玉又折身回來了,正巧莫大夫和秦夫人過來,便吆喝著讓人搬了桌子過來,四人打起了雀牌。
也是偷得半日閒。
到了日落西山,那盧晴玉才和遲若華回去,走的時候遲若華將那沒看完的話本子都給借了去。
明玥隻叮囑著,“莫要叫你表舅瞧見。”盧大人隻怕是十分不喜這些玩意兒的,在他瞧來,多半是歪門邪道。
遲若華隻應了,引得盧晴玉好奇,到底是什麼她爹瞧不得的,所以回去的馬車上拿了一本來看,正好看著一本仙凡戀,男女主卻因誤會每一世都沒能在一起,可把她氣得不輕,決定自己執筆寫一個。
遲若華隻將她是氣極了,說這話也是三分熱度,哪料想盧晴玉這回去後,還真自己執筆開始寫,寫一點就讓遲若華給她看。
然後再傳給明玥和秦夫人她們瞧。
一時間明玥家這邊的女眷們,都在追盧晴玉的話本子了。
這對於不能出門,總在後院裡待著的旻川更是精神糧食,時不時地讓明玥去找盧晴玉催更。
隻是快活日子沒才過幾天,那盧晴玉一改反常那上躥下跳的性子,開始在書房裡做文章,自然是引起了盧大人的疑惑。
她那話本子自然就叫盧大人發現了,少不得是引發了一陣雞飛狗跳。
但好在經過盧晴玉和遲若華的不懈努力,盧夫人也開始追起她女兒的話本子,於是盧大人那裡就沒吱聲了,隻是背地裡唉聲歎氣。
也是在這樣的快樂時光裡,端午前商隊出發了。
這是商隊在明玥的主持之下,第一次遠行,不免是讓明玥有些緊張,還特意邀了秦夫人去石頭廟裡拜菩薩。
大著肚子的楊氏曉得了,一定要跟著去,“我當初雖然在那石頭廟裡叫那些女騙子給騙了,但裡麵的送子觀音可沒有騙我。”然後滿懷慈愛地撫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她要帶著孩子去還願。
因此一行人也改坐著秦家的大馬車,往那城外去了。
這城裡如今什麼都好,就是她們這些女眷們出城,仍舊還要放行條子,也虧得沈煜留下的多,沈老爹那裡也能寫。
到了石頭廟那邊,秦夫人也跟楊氏去拜那送子觀音,她見天看著明玥家的三個女兒,也巴不得有一件小棉襖。
至於明玥,則領著八角熟門熟路地去求平安。
這一次倒是沒遇到女騙子,回來也十分順利,隻是明玥回到家後,明顯覺得不對勁,幾個丫頭這個時候不是該在讀書麼?怎麼在院子裡瘋玩?
“高夫子呢?”她們出去的時候,高夫子不是過來授課了麼?明玥隻朝廊下做繡活的旻川問著。
旻川這才發現她來了,連忙放下手裡的繡活迎上去,一臉神秘兮兮地,“夫人,高夫子和莫大夫,不知道鬨了什麼矛盾吵起來,高夫子去找莫大夫了。”然後又添了一句:“夫人,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嗯?”明玥聽著隻是鬨矛盾,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又聽旻川來了這樣一句,便扭頭看朝她,“怎麼了?”
“奴婢瞧著高夫子和莫大夫吵架,好似那小情侶間打鬨一樣,可兩人又都是女子,感覺怪怪的。”旻川低聲說著。
明玥聽著這番話,忽然恍然大悟起來,自己平日裡就總覺得高夫子和莫大夫兩人間不像是普通的醫患關係,甚至感覺是有些超脫了知己朋友。
如今讓旻川這樣一說,忽然也覺得,好像還真是那樣一回事。
這時候又聽旻川說道:“前幾日不知道為何又吵了一回,莫大夫來找我時,眼睛腫得跟那核桃一樣,一看就是哭過的樣子。”
於是明玥覺得越發玄乎了,但這事兒又不好去問秦夫人曉不曉得是怎麼回事,便是心中百般好奇,也隻能忍著了,“不管她二人什麼情份,也輪不著咱們說,莫要多管。”
又見自家三個姑娘都上了屋頂,生怕她們腳滑掉下來,急得連忙喊。
好不容易將女兒們喊下來,教育了一回,杜子規和鹿哥兒也回來了,嫌屋子裡太悶,搬了桌椅到院子裡做功課。
灼雲幾個也圍過去,明玥見著安靜下來了,準備去忙自己的事情,沒想到秦晚風提著書包過來了,一邊跑一邊喊明玥,“明玥姨,出大事了,我娘和大舅媽打起來了!”
明玥以為自己聽錯了,等反應過來了仍舊是有些懵的,“她們倆動手?”
秦晚風腦袋猶如搗蒜一般點著,“嗯,我聽她們提了莫姑姑幾句,然後就打起來了,我娘明顯打不過我大舅媽,我爹要是在就好了。”
明玥嘴角不住地抽搐,心說這兒子是白生了,他娘打不過他不去幫忙,還跑來給自己傳話。
而且瞧著他提書包那樣子,打算是在這裡做功課了?
果然,明玥還真是猜對了,秦晚風和她說完,把書包往桌上一扔,就朝著貫眾喊,“貫眾哥,幫我搬個椅子,今天先生說了,誰明日不交作業,是要去刷馬桶的。”
所以他是不想刷馬桶,才沒去勸架的麼?
真是秦夫人的好大兒。
明玥歎了口氣,隻叫旻川看著這些孩子,自己急忙過去瞧。
想著那高夫子身材雖然比秦夫人高大,但她不是身體不好麼?應該能打個平手,不至於誰太吃虧。
但等明玥到秦家這邊時,並沒有看到秦晚風口中的場景,反而隻見著秦夫人坐在院子裡的桌前大哭,地麵茶水杯盞灑了一地,十幾個護衛站在院子裡,一聲不吭。
明玥心說著是個什麼情況?真打得這樣厲害麼?正要上前詢問,那還在自顧哭的秦夫人沒發現她,隻朝著院子裡那一堆護衛怒道:“還傻站著做什麼?去找人啊!”
護衛們顯然也可能被剛才這院子裡的場景震驚到了,叫秦夫人這一吼,才反應過來,一個個頓時做鳥獸散。
“華芝?”她叫了秦夫人一聲。
秦夫人這才發現她來了,扭頭朝明玥看了一眼,隨即起身朝明玥撲過去,靠在她肩膀上就嚎嚎大哭起來,好不委屈。
這陣仗,好似那秦道幾負了她一般。
但今天發生的事兒吧,好像和秦道幾也沒什麼關係,更何況他們自己也做生意,秦道幾眼下在外呢!
明玥見她哭得難過,也不好馬上追問,隻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冷靜些,就算是天塌下來了,還有高個兒撐著呢!”
秦夫人一直哭她,哭了好一會兒,又不曉得是想到了什麼,然後聲音越大了,一時間竟然將明玥有些手足無措。
這時候又隻聽她嘴裡罵道:“雲翎這個混賬東西,他居然騙了我們大家!”
雲翎是高夫子的原名,因她是嫁到高家,是秦夫人的大嫂,此前叫她高夫人,後來叫著叫著,大家又喚她做高夫子。
但這個時候明玥已經很懵了,雲翎和莫大夫吵架,為什麼最後會和秦夫人打起來?這其中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秦夫人此刻說了這樣一句話,就再也沒了下文。
直至明玥見她哭得喉嚨都有些啞了,才拉著去廳裡,叫她家的下人上了茶水來,給她遞了一杯,按著她的肩膀叫她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