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疼,單手自然無法扶住那幾十斤重的殺豬凳了,元十一又一臉痛苦地垂坐在地上,兩人當下就直接暴露在那些箭羽之中。
顧宴幾乎以為,他們倆就要死了。
至於元十一,此刻心口處的的疼痛已經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了,甚至那目光也開始變得渙散起來。
顧宴見著他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還以為他中了箭,那箭上淬了毒,不然的話他怎麼在這頃刻間變成了這副樣子。
而隨著那些箭羽飛射來之際,他也是下意識隻身擋到了元十一的麵前,然後自然地閉上了眼。
那麼多箭,他必死無疑的,所以那一瞬間,腦子裡飛快閃過無數的過往記憶,他的父親母親姐姐,以及那麵容模糊的祖母,還有沈家這裡所有的人。
但這一刻,他其實是不想死的,是那樣的不甘心,可是他卻又不是那銅牆鐵壁,壓根沒法擋住這些箭。
也許下一刻,他便被射成了刺蝟。
但是卻不知為什麼,死亡明明已經咫尺再近了,卻又遲遲未來。
顧宴似乎聽到了刀劍相撞的聲音,下意識睜開眼轉過頭去,隻見魯老爺子一身青灰色的長袍,正從對麵屋簷下飛快朝他們這裡渡來。
而那些對於他來說,如何也抵不過的黑衣人們,此刻竟然都儘數倒地,渾身鮮血,甚至是身首異處,有的飛鳥弩甚至已經從他們的手臂脫離。
那還沒完全退卻的煙霧裡,一個身形高大的少年長身而立,手中握著一把奇怪的劍,沒有刃,看起來十分笨重的樣子,應該最起碼也是百來斤的樣子,但在他手裡卻仿若一葉輕鴻。
可惜他是背對著的,顧宴不知道他是何人?隻覺得這個人是那樣厲害。而這個時候,顧宴也發現了,還有黑衣人不斷出現在這街上。
隻見那些黑衣人忌憚地圍著那少年,瞬間就行成了一個陣法,他正為那少年擔憂之時,隻聽得魯老爺子急促道:“快將他放平!”
他猛地回過神來,發現魯老爺子竟然已經到了自己的跟前,自己甚至都沒有發現他是怎麼越過那層層疊疊的黑衣人。
一麵慌裡慌張地將元十一放平,“十一是中毒了麼?”
“他天生的心疾!”魯老爺子隻簡單回了一句,隨後從隨身攜帶的丹瓶裡取出一顆黑色丹藥塞入元十一口中,然後便直接拿出銀針。
顧宴聞言,緊張得大氣不敢出一聲,想著方才元十一一扇子擋去了那麼多箭,隻怕也正是那時候才引發了他的心疾。
心中自責又後悔,怪自己無用,若是他也像是宮蘭亭和陳少鹿那樣有著厲害的武功,元十一怎麼可能有這性命之危?
然就在他陷入這深深的自責中無法自拔的時候,忽然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阿宴!”
顧宴回過頭,見著是他父親顧若清騎馬帶著一大隊官兵來了,他忽然覺得鼻子一酸,眼眶發紅,叫了一聲:“父親!”
顧若清也被眼前這一幕嚇著了,隻見滿地的屍體,有的被活生生攔腰斬斷,也不知那動手的人到底是怎樣的強大?見兒子並未受傷,又有沈家的魯老爺子在那裡,隻叮囑了一聲:“保護好自己。”隨後朝那還被黑衣人們糾纏著的少年看去。
他手底下的官兵們也紛紛趕過去。
那些個黑衣人,如今也還剩下十來人,見著官兵來了,實在無法殺這神秘少年,便隻能急匆匆走了!
縱然心中有所不甘,但官兵都來了,他們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隻能快速退了。
因此這衙門裡的官兵倒撲了個空。
他們一走,那元招便扛著血淋淋的重劍大步朝屋簷下正在被魯老爺子診治的元十一趕過去。
路過顧若清身前的時候,沒忘自報家門,“元家,元招!”然後拱手抱了一拳,算是行過禮。
顧若清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看他,又看這地上橫七八豎的屍體,隻怕拚湊而來,也是有十幾二十具的,就他一人所為麼?
而顧宴也聽到了元招對他父親的自我介紹,所以見著滿是血腥味的元招走到身旁,也曉得了他就是那個大家背地裡總玩笑說的沈家女婿,元十一的二哥,有著異域血統的元招。
“十一如何了?”元招的目光落在麵色蒼白如紙的元十一身上,目光中盛滿了擔憂。
魯老爺子手上的銀針沒停下,那元十一腦門上胸口上,甚至是手掌上都紮滿了針,“有我老頭子在,暫時死不了,你先回府裡幫忙。”
元招聽罷,沒有半點猶豫,扛著那將近白斤的重劍,長腿微微一躍,竟然已經彈到了旁邊的屋簷下,很快身影便消失在夜色裡了。
而顧宴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家裡難道也?”
魯老爹回著,“是了,我們收到消息就日夜兼程。”幸虧趕上了。
顧宴一聽,急忙要喊他爹去沈府幫忙,卻叫魯老爹給喊住了,“你父親一介文官,去了那頭暗箭明槍他如何躲?叫他在這頭收拾殘局就是。”說罷,瞥了一眼那地上的飛鳥弩,又道:“那些東西,單獨收好,今日瞧見的官兵,都要三緘其口。”
顧宴得了這話,忽然想起此前元十一說鎮雲司……
因此不敢大意,馬上去找他父親。
而沈家這邊,大概是明玥讓顧宴去找人後,與家裡幾個女兒才說了幾句話,忽然聽得家中閣樓上的鈴響起來了。
朝廷對於老百姓房屋建設沒有那麼多強硬性的規定,所以這偌大沈府裡,有一處類似於城中烽火塔一般存在的閣樓。
上掛著一個巨大的鈴鐺,若府中有危機,便會有人立即在彆處觸動機關,閣樓上的鈴聲自然就會響起。
所以幾乎是鈴聲響起之時,莫說是她家這三個女兒,便是那雲蘿莎也猛地站起來,跳到椅子上,滿臉戒備地望著廳外,還奶聲奶氣地安慰著明玥:“姨姨彆怕,蘿莎保護你!”也沒忘記沈老爹,“沈爺爺也不要慌,蘿莎可厲害了。”
明玥聽得心頭一暖,正要說話,隻覺得自己身前閃過什麼,隨後錚錚的幾聲,隻見是煌月站在門邊,而幾支射穿了房門的箭此刻釘在旁邊的柱子上。
“姐,你和耀光在這裡保護娘和祖父他們,我出去看看,阿酒姐和三師叔很快就會來的。”煌月說罷,不容大家拒絕,這身影已經閃到了門外去。
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明玥這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很是冷靜淡定地看朝灼雲:“這裡不必管,你們姐妹二人將家中不會武功的人都帶去各處的暗室之中。”
姐妹倆人也沒猶豫,畢竟這花廳裡就有暗室,而且經過了駱家幫忙改過,隻要暗室裡進了人,就隻能從裡麵打開,外麵是如何也開不了的。
足夠安全。
她們這一走,明玥馬上就開了暗室,引著沈老爹和蘿莎下去,但並未停住在那小小的一方暗室之中,而是打開彆的機關,應著他們到那花園中。
花園那裡是能看到院子裡此刻的光景如何,不至於像是這花廳一般,隻能老實躲在下麵。
而這會兒院子裡已經不見閒雜人等了,隻有護衛和天幕山的人和自家幾個孩子。
隻是明玥心裡一直掛記著那顧宴陳少鹿等人,所以一見著那些黑衣人落了下風,便與沈老爹說了一聲,率先從中出來,隻叫阿酒去尋人。
哪裡曉得蘿莎竟然跟著出來了,小跟屁蟲一般隨在明玥身後,“姨姨,蘿莎真的好厲害,可以放小蟲子咬死這些壞人。”
“我信你,不過這是大人的事情,蘿莎還小,以後再放。”但是明玥這話已經晚了。
隻見蘿莎抬起手,隨著她那有節奏的晃動,手腕上的銀鈴叮咚作響,已經到了冬日,乾乾淨淨的花園中,那石縫或是地裡,還有那樹洞間,竟然鑽出了一些各種各樣的蟲子。
明玥一時也是被這一幕給驚住了,難以置信地回頭看身旁的蘿莎,“你怎麼做到的?”
雲蘿莎卻似乎還嫌棄太少了,“可惜入冬了,不然會更多,能馬上把那些壞人啃成骷髏架子。”
小丫頭用最軟最糯最天真可愛的表情說出這樣一句狠話來。
很不協調啊!
但那些往日裡慢吞吞的蟲子,這會兒卻爬得飛快,三師姐落到明玥身旁,找了一處高的地方站著,隻覺得無處下腳,頭皮發麻,“小丫頭,你這蟲子太恐怖了。”她對這些個蟲子什麼的,一向最恐懼。
她們這裡不斷出現的蟲子朝四麵八方散去,目標正是那些黑衣人,使得原本糾纏住的幾個天幕山弟子一下就很輕鬆將那些黑衣人給斬殺了。
而其他地方,雖是有人受傷,但卻不嚴重,反而是這些黑衣人,似有全軍覆沒之勢。
老爺子們雖然不在府裡,但架不住還有天幕山的弟子們,哪個是吃素的?
便是明玥家這三個閨女,也是不是俗人,又有那急忙趕來的元招加入,一把重劍帶著劍氣橫掃而過,便能倒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