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2 / 2)

昨天是第一夜,牡華天宗的守備最森嚴,尤其是衝突的時候還直接殺了人,讓許多人看到了東遊第一大派的決心,也有人動搖離開。可是他們這幾個卻是看到了機會,死死留到了第二日晚上。

他們深知,明日要是再不走,就肯定會被牡華天宗盯上。

這思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今夜。

而與他們懷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他們蟄伏在這隱蔽的山脈間半宿,已經聽到了好幾撥打鬥的聲響。這是距離魂石山脈最近,也是不能再近一步的距離了,要是他們再往前靠近些,就會輕而易舉被巡邏駐守的人給發現,唯獨這裡算是臨界點。

“大哥,咱們還要再等下去嗎?”

有那心急的,已經在三番五次的動靜裡急不可耐,但也有那冷靜的忍不住勸慰:“現在還不是時候。你沒瞧那中間的人壓根沒有被引開嗎?現在這幾波人都是小蝦米,生怕成了彆人的馬前卒,硬生是在忍著。可也是忍不了多久了,誰都知道這將是最後的可能,如果不在今夜,就將再無機會……”

他的話很有道理,隻是在他還未說完的時候,便淩空感覺到一股掃來的神識,嚇得他們個個都蟄伏隱蔽起來,生怕引來牡華天宗的關注,直接給一鍋端了。

好在那道強橫的神識似乎隻是例行查閱,確定這裡沒有動靜後,又很快收了回去。

他們再忍了片刻,又聽到了遠處熱鬨的動靜。

他們心中感歎,今夜整個牡華天宗可真是熱鬨非凡啊。

就在他們感慨的瞬間,疏忽,那一直駐守在魂石山脈附近的幾位仙尊紛紛飛向一處地方,那謹慎淩冽的戒備,哪怕距離這麼遙遠,也讓他們感覺到了。

來了個大能引走了幾位駐紮的仙尊?

他們心中大喜,在確定了明麵上再沒有任何的仙尊後,他們在神識中交流了一番,搶身而出。與此同時,盯著這裡的人不止一個,仔細數來,竟然有幾十之多。他們的目的都是為了一個,在意識到還有旁人的時候並沒有任何止步,相反他們的速度更快,試圖要在搶在各自前麵。

隻是最快的那個修士剛剛露出猙獰之色,想要將牡華天宗的巡邏斬殺的時候,忽而有靈光暴起,橫掃了所有飛奔出來的修士。

那不過是一瞬,便毫無生機。

少有的還沒出去的人心中後怕,先前還在罵自己動作太慢,現在卻在慶幸自己的動作過慢,才不至於和他們一樣成為了亡魂。

安靜站在原地,連動都沒動的牡華天宗巡邏想必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了這點,他們神情冷靜地分出幾人去收拾屍體,確認身份。還沒有死透神魂在外的就由有手段的人再補上最後一下,務必不能存有活口。

今夜牡華天宗使出來的手段,比之前還要嚴苛殘忍。

這也是威懾的手段。

白大佬冷冰冰地看著藏在雲間的龍清。

有一個脈主親自坐鎮在這裡,自然是此間毫無遺漏的緣故。整個牡華天宗也就這麼幾個脈主,足以看得出來仙門的重視。

他漫不經心地握劍,用左手。

想來,等她死了的時候,藍葉舟的臉色,會很好看吧?

魂石山脈區域附近,巡邏的修士正緊蹙眉頭,越過那些橫躺著的屍體,正凝神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生怕在漆黑中就藏著下一個隱匿的敵人。儘管牡華天宗巡邏的人已經加派了好幾遍,可自來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再如何緊盯著,也總會有可能漏過去。

畢竟修士的手段可謂千變萬化,總有沒見過的厲害人物。

他們並不敢掉以輕心。

好在此處有強大的修士坐鎮,更有龍脈主觀察,不至於真的泄過賊人。

這也正是他們心中有數的緣故。

“啊!”

一聲低呼的慘叫。

起初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畢竟剛剛試圖跨越的人那般多……不對,在龍脈主一招下,能活著的人幾乎不存在。

那不是敵人的慘叫,是他們自己人的慘叫!

在意識到這點的瞬間,他感覺脖子一涼,飛起的腦袋在半空中打著旋,他看到了一個左手持劍的黑影。整個人都籠罩在了黑魆魆的布料中,半點都看不到這個人的模樣。

而正是這個黑魆魆的身影,幾乎在一息間,殺光了牡華天宗安紮在此處的所有巡邏。

明裡的,暗裡的,就算還有垂死掙紮的,都被他拖出來跟宰畜生一樣一刀一個,甚至殺到最後,那些藏在暗處觀察的修士都害怕了。

這人究竟是為殺人而來,還是為了魂石山脈?

這感覺是為了來收割人頭的。

這話說著慢,實際上那黑影殺人的速度極快,而不知為何他根除所有威脅的時候,方才出手的那個大能卻再也沒有動靜?

是被引走了……還是也出事了?

遠遠旁觀的人心中一顫,自認為不可能。

畢竟他們雖不知道剛才坐鎮的人究竟是誰,可是能比得上仙尊的,自然必須得是踏境仙尊了!這等厲害人物,可不是那般輕易就能夠毀去的人!

但事實上,就在那人悍然走進那破開的地口時,都再無任何的阻攔。

屍橫遍野的血腥味彌漫著,刺激著他們的味蕾,讓藏在暗處的人蠢蠢欲動,卻迫於先前的那一道靈光,害怕膽顫的人也有之。隻是時間推移,那進去的人還未出來,那死去的也不曾爬起,原本圍滿了人的魂石山脈附近隻剩下一片寂靜的死屍,那被迫冷靜下來的心思也逐步活絡起來。

或許……

“娘的,要命就不來搞這個了!”

遠處,有低低的罵聲,旋即幾條身影閃了進去。

眼見著那幾人直接投入了洞頭,其他人大為吃驚,猛地鑽出了比之前還有多的數量,他們或是猶豫,或是露出猙獰的神色,直接閃身進去。

牡華天宗最大的主峰上,藍葉舟正背著手看著天上星辰。

這些密布的星辰自誕生的那一瞬就高懸在天上,說是高處不勝寒,可這些點點繁星卻從未變更過,古老悠遠地注視著底下生靈的來來往往,生生滅滅,仿佛從亙古都是如此。

藍葉舟原本寂靜的心境在看到一顆墜.落的流星時,忽而跌到了穀底。

他的臉色微變,掐指一算。

“不好!”

龍清!

藍葉舟霍然撕開了身前的空間,眼不眨地跳了進去。

就在藍葉舟動作的瞬間,在其他地方,整個牡華天宗的各處大陣疏地被點亮,仿佛一瞬間都沾染上悠久古老的氣息,將整個內府都分割成不同的版塊。被陣法驚擾的修士或是從打坐,或是從睡夢中驚醒,茫然地看著上空靈異的色彩。

被分割開的空間都有著詭異的扭曲,正是一條肉眼看不到的扭曲彩帶,這般彩帶串聯起整個內府,也方便藍葉舟掌控整個仙門的情況。

他最先查看、最先趕到的地方,自然是龍清被派去的地方。

藍葉舟冷著臉跳躍站定,甩著袖子看著那橫躺在雲端上的龍清,她的屍體隻剩下半邊,剩下的半邊正掛在地下的樹上,那光滑鋒利的橫剖麵,看得出來是用利器一下斬斷的。可龍清的修為已經瀕臨踏境大圓滿,就算整個牡華天宗不算那些老不死老祖宗,也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滅除的人物……這猛地讓藍葉舟想起宣明閣先前出的事情。

宣明閣前閣主也是這樣死得不明不白,一個踏境大圓滿就這麼輕易被殺了,這簡直是滑稽。整個大陸上每百年隕落的踏境仙尊都不一定有一個,今年就接連有兩人出事,這如何不讓人感到奇怪。

藍葉舟驀然想起什麼,立刻低頭往下看。

在此時,戒律堂的黃明德與幾個大洞天的門主也趕來了,更有幾個察覺到了仙門法陣異動的脈主不顧情況直接撕裂空間過來,猛地看到了那屍山血海,整個上空都猛地陷入死寂。

然後,慢慢地,他們聽到了歡聲笑語,更有爭執怒轟的聲音。

那些生活的氣息,慢慢從那原本該被封住的洞口爬了出來。第一個走出來的人,懷裡揣滿了魂石,就連兜裡都裝得滿滿當當,想必是連儲物空間也裝得不能再多了,才會連手都用上。在那後麵的人也是如此,更有貪婪之輩,分明自己也裝不下了,卻還要與旁人搶奪,正將欲.望這兩字生生刻畫在臉上,乃是令人憎惡的醜陋。

“哈哈哈哈哈……”

“那牡華天宗攔著我等又如何……”

“這麼多的魂石,分給我們幾顆又怎麼樣?”

“等回去後,好叫他們好看。”

“說到底就是愚笨,讓他們過來偏生不肯!”

“這便是我們獨享……”

“哈哈哈外麵這些屍體可真是有意思,之前還攔著我們,現在可不是都死絕了?”

“嘿,怎麼說話的?咱還得感謝他們先前攔住了一批,不然這還有得搶!”

“搶什麼呢?這般多!”

“是是是,就算塞滿了也帶不走……”

“可惜的是都便宜了牡華天宗!”

“噓,小心,彆說了!”

“怕什麼啊!今日的人都死在這裡了,等增援的人來了,我們早就逃之夭夭了……”

藍葉舟的臉色越來越冷,不隻是藍葉舟,在他身後,隻要是牡華天宗的人何止是動怒,他們的眼裡都藏著血色。

那地上屍體的慘狀,生生刻在他們眼中,尤其是那些被他們隨意踩過去的屍身,先前還多是熱乎著,會跟他們說話的子弟,那一瞬間的殺意爆發,就連藍葉舟都沒攔得住,有兩個大洞天的門主直接就殺了下去。

“啊!!”

那些喜形於色剛剛出洞的修士,絕不會想到迎麵而來的就是如此痛擊。

慘叫不斷,就連幾個脈主都無心阻止。

藍葉舟冷聲說道:“查……”

他的雙手驅動著陣法,將那試圖衝擊過來查看情況的外門修士都死死攔住。

那些慘叫的修士裡,必定也有其他沒有行動的修士們的朋友、親人,當他們隕落的時候,自然也有所感覺,想要衝出來查看情況。

可那又如何?

眼下,整個牡華天宗都陷入暴怒。

正是血海滔天之時!

顏如玉被驚醒了。

他茫然爬起來,感覺自己越來越熱乎,雖然快到春日了,可這麼熱的天氣總歸不正常。

他將被子掀開想要散散熱,抬眼想要看看現在時辰,猝不及防被一朵、不,半朵飄在他身上的火苗給嚇得夠嗆。

顏如玉連忙坐了起來,那半朵白蓮也眼巴巴地往後挪開。

他看著這形狀,試探著說道:“滅世白蓮?”

半朵白蓮便用力晃了晃,像是真的聽懂了那樣。冷不丁地就要往顏如玉的身上竄,這嚇得顏如玉連連擺手,認真說道:“不能再靠過來了,我熱得不行了。”

他指著自己額頭的薄汗,苦惱地搖頭。

“我快要被烤熟了。”

半朵白蓮倦倦地在空氣裡打著旋兒。

顏如玉有點好奇這異火怎麼會在他這裡,他打量著他周圍,不管是哪個大佬都不在,但是這半朵白蓮會出現在這裡,那是否意味著黑大佬也和白大佬一齊出去了?不然這異火眼巴巴待在他這裡,黑大佬不可能沒有任何反應啊!

他這一覺其實睡得不舒服。

畢竟在睡前和白大佬感情來感情去,聊到最後顏如玉都頭暈了。

再加上他的舌頭腫了,試探著說了幾個詞,都跟大嘴巴似的,顏如玉隻得放棄,下了床去給自己倒了杯冷水,連吃了幾大口試圖給舌頭消腫。

顏如玉抱著水杯,赤.裸著腳在屋內亂晃。

白大佬那一通話也不是沒對顏如玉造成影響,至少確實讓他放下了少許無謂的擔心。他想了那麼多的事情,可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兩個大佬,其實走到今日,或許也不需要他的意見。

畢竟整個所謂的原著劇情有幾分可信暫且不知,如今麵上的劇情都被弄得亂七八糟,連帶本不該出現的白大佬都出現了,這劇情的走向徹底混亂了。

如今要怎麼走,已經有了前車之鑒的白大佬,想比黑大佬也不會再出事了……吧?

顏如玉靠著窗邊沉思。

單薄的少年在月下出神,狡黠的月光總算如願爬上他的身子,眷戀地落在他的鬢發側臉,在蒼白的月光下,他的模樣顯得愈發妖豔美麗,纖弱脆弱得仿佛隻是一團晶瑩的泡影,伸手一戳,就能使得他徹底破碎。

他輕歎了口氣。

仿佛連月色都為之動搖,忍不住落在他的眉梢,想要為他撫平少許愁悶。

正在此刻,繞著他打轉的那半朵白蓮如餓狼撲虎地朝外麵衝了過去,在顏如玉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滿足地吞噬了一個人。

那人連慘叫都沒有,就被半朵白蓮給侵吞殆儘了。

顏如玉快步走了出去,隻來得及看到殘破的虛影消失在火中。

顏如玉沉默了片刻,決定當做看不見。

隻在他想要將腳給收回去的時候,一道虛影出現在他的麵前,那淅淅瀝瀝的血滴落在地麵上,連帶著白色的袖口都染紅了。

顏如玉:“……蓮容?”

他伸手要去扶住白大佬,卻被他避開。

白大佬衝著那半朵白蓮招了招手,就跟招呼小狗似的。那半朵白蓮饜足地落在白大佬的手中,融化在他的體內。然後那縹緲不定的氣息才漸漸穩定下來。

顏如玉冷不丁地說道:“你是去殺了什麼踏境修士嗎?”

之前漆黑公孫諶抽離了自己的靈根,爆發出極其強大的力量斬殺了宣明閣閣主後,並不是沒有任何代價的。在那之後公孫諶一直調息打坐了許久,直到前往詭影深潭的時候,顏如玉都感覺得到他的氣息稍顯虛弱,隻是在尋到墓穴後,才有稍稍反彈的暴漲。如此說明,就算是抽離靈根的大招,也不是能輕易使用的。

而白大佬的修為比黑大佬稍高一籌,就算對上踏境修士也不必要釜底抽薪……可他畢竟是將半朵異火留在了顏如玉這裡。

這氣息稍顯萎靡,如何不讓顏如玉擔心?

公孫諶抬手,那手指粘稠的血腥讓顏如玉忍不住彆開了臉。白大佬低低笑道:“還是這麼嬌氣。”他明知道顏如玉不喜,偏是還要將那手指的血痕塗抹在他的臉上,掐著他的下巴被迫抬起,然後在他嘴角的傷勢上再輕輕咬了一口。

顏如玉吃痛,原本就破損的嘴角更紅腫起來。

白公孫諶感覺有種異樣的衝動在血脈裡瘋狂竄動,他深深地看了眼顏如玉,兀自平息這瘋狂的躁動,低啞著嗓音說道:“回去穿鞋,再誘.惑我,彆怪我下手了。”

話罷,那道虛影融入了顏如玉的身體。

留下顏如玉一臉茫然:哈?誘.惑?什麼誘.惑?

誘.惑你來咬我一嘴血嗎?

他有點小嫌棄地扯了帕子擦臉,還沒擦乾淨那血痕,就覺察到另外一道淩冽的寒意。

卻很熟悉。

顏如玉抬頭,便看到黑大佬安靜地站在窗外,與他隔著一窗相對。

他下意識往窗邊走了幾步,也聞到了他身上濃鬱的血腥味,這……這兩位大佬今天晚上是去趕集殺人了還是咋的?這鮮少有這般濃鬱到令人反胃的味道,可是不知為何,顏如玉看著獨自站在窗外的黑大佬,卻覺得他有點孤獨。

“十七哥,你為何不進來?”

顏如玉低低問道。

黑大佬:“你不喜歡血。”

顏如玉有點好笑:“但是你這身味道這麼濃鬱,就算隻在外麵,我也聞得到。”

黑大佬便低聲溫和地道歉:“抱歉,隻是特彆想見你。”

顏如玉怔然,那停在半空的手帕一拐,就伸出窗外去給黑大佬擦拭,那血漬是擦不乾淨的,越擦就越多,直到整張帕子都變得血紅。

黑大佬攔住他:“擦不乾淨的,莫臟了你的手。”

顏如玉頓住,卻偏有了一種不願,他索性赤著腳踩上窗台,整個人撲在了黑大佬的懷裡,那身素白乾淨的裡衣,也與黑大佬的身上混合在一處。

顏如玉道:“如此,我與你,也是一樣不乾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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