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
鋪天蓋地的火海砸落,白大佬一步從顏如玉的身上跨了出來,衣襟帶火,一條火鏈就直朝龍丘靈撲了過去。但見火海與火鏈纏繞在一處,將龍丘靈所有躲避的地方都團團圍住。龍丘靈眨眼間就被滅世白蓮包圍,可旋即身上就泛起深藍色的光罩。
在她身上早有防具護身。
而龍丘靈托舉的大日已然緊縮成小球,在脫手後直朝著顏如玉飛來。
黑大佬冷著臉,化出的冰劍已經紛紛飛起,直接攔在那大日的前麵。隻是那大招、或者說寶器不知是什麼東西所造,竟然穿透了黑白大佬的阻擋,平靜祥和地落在了顏如玉的身上。
是的,平靜祥和。
顏如玉在猝不及防被那團大日籠罩,非但沒有感覺任何的難受,反而感覺到身體在快速地恢複。
他舒展了下身體,感覺到之前契約遺留下來的虛弱感徹底消失。
這……
龍丘靈在使出那招式後,整個人的氣息就萎靡了下來。
隻她身上當有厲害的寶器,所以才能夠抵抗那滅世白蓮。隻是再厲害的寶器,也支撐不了多久,不多時龍丘靈便重重摔了出去,渾身上下沐浴著火苗,她嘔出了幾口血,連半邊臉都灼燒起來,可她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顏如玉,“不,不可能,這不可能……你為何毫發無損!”她仿佛完全沒有考慮過失敗的可能。
在她眼裡,顏如玉就是徹頭徹尾的邪魔!
顏如玉麵無表情地說道:“我覺得身體恢複了。”
白大佬看他一眼,神色扭曲了一瞬:“那老不死的還活著呢……”這厭惡又嫌棄的態度中,又帶著點熟稔與討厭,顏如玉思來想去,這保不準是那個老和尚啊!
能讓公孫諶吃癟的人,還半點苦頭都沒吃上的,就唯獨那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了。
顏如玉對原著裡這個人物其實蠻有好感,畢竟在那麼多喊打喊殺的聲音裡,這個老和尚算是獨苗苗,還想著要勸公孫諶一心向善的人了。
那廂,龍丘靈痛得滿地打滾,慘叫連連。
為了強行驅使本不該她所用的招式,龍丘靈的氣息在使用後徹底萎靡,在水屬防具破裂後,她再無力抵抗無孔不入的滅世白蓮,整個人都痛苦哀鳴起來。
“爾敢!”
一聲暴喝,顏輝鐵青著臉色出現在眾人的麵前,手中一個小小的玉瓶傾倒出十幾滴甘露,一下子就熄滅了龍丘靈身上的焰火。
在那短暫的瞬間,顏如玉猛地將腦袋埋在近一處的黑大佬背後。
是那個味道。
那個他在不知山處聞到的味道。
一身錦袍的顏輝將龍丘靈交給身後的顏虹,冷聲說道:“如玉,公孫諶,你們這是在對你們母親做什麼?!”
他的神情嚴肅,仙尊的威嚴釋放出來,整個碧落主峰都感覺得到其主的勃然大怒。
白大佬漫不經心地說道:“那不如去問問她,究竟是從哪兒學來的大日伏魔金剛咒。”
顏如玉:“……”
這名字聽起來怎麼賊像是佛修才會搞的東西啊?
龍丘靈被顏虹給帶下去救治,場中隻餘著顏輝與兩位大佬對峙。
而顏輝在聽到白大佬說的話後,臉皮不由得抖動了一下,那肅然散去少許,看向顏如玉的眼神也帶上了點溫度,“大日伏魔金剛咒?如玉,你的身體如何?”
如果這是演技,那顏輝真的出神入化,半點痕跡都不顯露。
顏如玉:“孩兒的身體並無感覺。”
顏輝頷首,那淩冽的壓迫稍稍收斂,像是總算理清楚這來龍去脈,歎息著說道:“如玉,你的母親……這些年或許是心神錯亂,在出關後,也時常胡言亂語。也是為此,我才沒有讓她出現在大典上,沒想到她趁著我有事離開,居然讓人將你給引來……”
他話裡的惋惜與難過真真切切,隻教人為他說的話動容。
他這前後的變化太快,而顏如玉無意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尤其是讓白大佬和顏輝麵對麵打交道更讓他心生擔憂。
話不多說,他在應付幾句後就立刻告辭離開。
顏輝半點沒有為龍丘靈的傷勢找麻煩的態度,在目送他們離開後,他的臉色逐漸平靜下來。
這出鬨劇落幕得出奇快。
不多時,顏虹的身影重新出現。
“父親,母親的傷勢很嚴重。如果隻是靠著普通的丹藥,完全無法壓製住蔓延的灼傷。”顏虹微蹙眉頭,很是緊張。
他現在確實是一顆心劈開成兩半。
左邊是手足,右邊是母親。
在隨著顏輝匆匆出現時,顏虹便心中不妙,當他真的看到了母親動手、白色公孫諶反擊的畫麵,驚訝到差點忘記出手。或許父親也是為此,才差了一步沒有救回母親。
顏輝歎息著說道:“他使的是滅世白蓮,自然不是普通的丹藥可以救治。虹兒,你且先在這裡候著藥修,我去看看你母親。”
顏虹點頭應是。
他心裡也有些亂糟糟,故而沒有留意到顏輝進去的時候,眼神沒有半點悲痛。
龍丘靈的狀況很慘。
她的身體有半邊都被滅世白蓮灼燒,雖然有甘露熄滅,可大片大片的焦黑密布,仿佛燒成了炭木。顏虹已經做了緊急的挽救,又給她喂了好些保命的丹藥。仙門內的藥修正在趕來的路上,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
雖然現在龍丘靈很痛苦,但是比那些在滅世白蓮下燒成灰燼的修士,她又很幸運。
顏輝在床邊站定,看著微睜著眼,連話都說不出來的龍丘靈搖了搖頭。他惋惜地說道:“我原以為你會更聰明些,結果你真對如玉出手,用的卻是仁善大師的大日伏魔金剛咒?你真真以為如玉是禍害,是邪魔,是需要斬殺的鬼魅不成?”
顏輝的話裡話外,都在說龍丘靈蠢。
龍丘靈蠢嗎?
她是蠢,她蠢就蠢在,她明知道黑白公孫諶是緊跟著顏如玉而來,卻還是要在他們的麵前對顏如玉動手!
龍丘靈自詡她乃是顏如玉的母親,就算他們要動她,也絕不會讓顏如玉背上弑母的罪名……可那是公孫諶啊!當初在渡劫峰找事的那個公孫門人,隱約聽說,與他可有血緣關係呢!
可最終公孫諶手下留情了嗎?!
他當真會為著世俗的名聲而畏縮不前?
可要說龍丘靈真蠢……她用的卻是大日伏魔金剛咒。
這一招,最為出名的使用者,就是仁善老和尚。他乃佛修出身,如今誰也不知道這老和尚的年紀有多大,他遊走在幾個大陸上,時而會顯露聲名,那便是他又救了一方水土。修仙界內,知道這位大師的有許多,尊敬他的也有許多。
大日伏魔金剛咒是他所用最為著名的招式,這招的特彆在於,在使出後會有一輪大日。假若使用的對象乃是需要根除的邪魔外道,那大日會徹底吞噬罪人;可若是個好人,那大日反而會融入其人體內,治愈他所有的沉屙舊病。
可說是一招特彆神奇的招式,隱約蘊含著天道至理。
唯有天道能鑒彆善惡,唯有天劫能分辨好壞,若非勾連天道之力,這招大日伏魔金剛咒又是怎麼區彆好壞善惡呢?
龍丘靈能想到用這一招,想出使這一招,她就絕算不上蠢。
顏輝搖頭:“我已經與你說過,如玉不是那等你所認為的禍根。你便是不聽勸說,這三番兩次打亂我的計劃,靈兒,你總該收手了。”
原本說不出話的龍丘靈竭力抬高脖子,猙獰著燒傷的臉擠出沙啞的聲音,“你……要殺,我?”
夫妻多年,她聽得出來。
顏輝笑得很溫柔,聲音輕輕的,一如當年與她初見,訴說著曾有的親昵。
“好靈兒,你說笑了,殺你的人,怎麼會是我呢?”
龍丘靈:“哈哈……嘔,咳咳咳……你個,沽名釣譽的……孬種!你,喜……”
“住口!”
顏輝的臉色驟變,那溫柔之色仿佛隻是假麵。
龍丘靈已是半殘,在驟顯的威壓下,整具身體都痛苦不堪,她卻是不管,“……你可以攔,得住我,卻攔不住……他的誘.惑,大日……既然說他,無罪,那我……也認了……可他的存在,依舊是,禍害……若非……你們貪心……”
她拚命咳嗽,七孔開始流出血。
顏輝的威壓不降反升,壓迫得她的內府都瀕臨破碎。
顏輝:“靈兒,這些話,可莫要亂說。這隻不過是為了仙門的基業罷了。”
“他是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你們發瘋萬萬年所奢求的東西,全都是假的,假的……沉醉夢中不願醒,報應,真是報應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發狂大笑,在最後如回光返照般吐出那段意義不明的話,然後便徹底癱軟下去。
軟成一灘爛泥。
顏輝在憤怒到了極致時,徹底震碎了龍丘靈的經脈內府,將體內的一切都攪成碎片。
他閉了閉眼,然後伸手從懷裡取出來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手背剛濺到的血。然後將臟帕子丟在龍丘靈的臉上,輕輕地說道:“靈兒,雖然公孫諶殺了你,但是仙門為了維護與公孫世家的關係,還是得忍辱負重,讓你就這麼白白死去……”
門外的顏虹剛剛推開門,聽到這番話時,如墜冰窖。
在他身後,剛剛趕過來的藥修不知所以然,正要探頭往裡麵看。
…
“晦氣。”
在聽到顏如玉所說的事情後,白大佬無謂地說道:“本來想去殺了她。”
這是入夜後的亂葬崗,顏如玉再一次窩在白大佬的懷裡當抱抱熊,聞言:“……那白日殺,和晚上殺,究竟有什麼差彆?”
龍丘靈的死雖然讓他有些悵然,但要說真的難過痛苦,卻是半點都沒有。
顏輝龍丘靈與他,終究隻是熟悉的陌生人。
白大佬:“我便喜歡偷著殺人,你不樂意?”
顏如玉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卻也隻能無奈點頭:“您說什麼就是什麼……不過,大佬確定是留手了?”
白大佬挑眉。
顏如玉訕訕地說道:“睡前才聽說這個事,整個碧落主峰都戒嚴了。然後十七哥說,以你的分寸,至少龍丘靈會拖到夜半。”
他還琢磨著這夜半是怎麼回事,原來是留著她的命到半夜去殺。
這……
黑白大佬在這件事上還真是有共同語言哈。
白大佬淡淡地說道:“殺與不殺,有何區彆?橫豎她現在死了,這罪名怎麼也會落在我的頭上。”
顏如玉沉默,這也是他聽到這個消息後的第一反應。
如果白大佬已經留手,可龍丘靈還是死了……那人是誰殺的?顏輝?
可是在外界的人看來,龍丘靈是和公孫諶起了衝突才重傷,傷重不治而死,豈不是正常?這桶臟水就赤.裸裸地潑灑在他們的身上了。
當時顏虹也在場,顏如玉不敢想象眼下大哥會是什麼心情。
在睡前沒有等來顏虹的身影後,顏如玉就已經有點不安。如龍丘靈死亡這種大事,本來應該立刻召集所有人前往碧落主峰,可是除了有個仙侍來告知此事外就沒有半點消息,這怎麼看都不大對勁。
白大佬抓著他的下巴,跟玩貓貓似的,懶洋洋地說道:“顏輝出現的時候,他的手裡抓著玉瓶,裡麵承載的就是靈髓甘露。他從一開始就在等。”
顏如玉回想起來,這確實如白大佬所說。
如果顏輝是後知後覺,那手裡的玉瓶是怎麼回事?總不能他是掐指一算,就跟藍葉舟要了玉瓶來熄火的吧?
“……他從知道這消息,就沒打算讓龍丘靈活。”
顏如玉喃喃自語。
公孫諶將顏如玉垂下去的頭顱抬起來,不依不饒地讓他對上眼,冷冷地說道:“你在為她可憐?”
顏如玉苦笑:“我為她可憐什麼,隻是顏輝拚著自己重傷,也要將龍丘靈殺了,這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龍丘靈破壞他的計劃?
畢竟顏如玉的命,對牡華天宗和入夢來還是有點用的。
牡華天宗隱忍至今,任由著公孫諶撒野的原因,顏如玉覺得和那棵蒼樹有關。
白大佬挑眉,饒有趣味地說道:“重傷?何來重傷的說法?他們壓根就沒有結契。”
顏如玉大吃一驚,“可是他們不是道侶……”
細長蒼白的手指掐住他的臉,漫不經心地搖了兩下,“誰與你說,結為道侶就一定會結契?道侶中能走到結契這一步,隻有十之二三。”
顏如玉:“……怪不得顏輝真敢動手。”
白大佬打量著顏如玉,“你就認定了是顏輝。”
顏如玉:“藍葉舟都讓我們走了,在這當口上再橫生枝節,感覺不是他的習慣。顏虹大哥雖然不支持父母的行為,但他的為人不可能不孝敬長輩,更彆說是殺人。當時在場的,除了顏輝,我是猜不到有誰會這麼做。”
白大佬幽幽地說道:“肖想不該有的妄念,卻有心卻沒膽的蠢物!”
他嗤笑了聲,薄涼的唇.瓣微動,貼在顏如玉的後脖頸上,冰涼觸感讓顏如玉打了個寒顫,卻在手指往下的時候下意識抓住,甚至沒來得及去思考方才公孫諶那意有所指的罵話。
“顏如玉……”
冰涼濕滑的舌頭舔在他的脖頸,讓人發寒的低語響起。
“既然你的身體都恢複了,那……”
顏如玉這輩子都沒發現自己的身手有那麼靈活過,他居然在扭曲的擁抱中掙脫了出來,險之又險地滾在了墓碑邊緣上,整個人差點沒滾落下去。
顏如玉頭皮發麻地對上白大佬陰冷的視線,脫口而出:“這是另外一碼子事!”
白大佬慢吞吞地坐起身,若有所思地看著顏如玉:“你在為他守身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