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1 / 2)

“你們怕我同時看到你們兩個。”

漆黑公孫諶的身影一直都在顏如玉的視線裡, 而白大佬則是從他們進入雪山後,就再也沒有被他看見過。

“這隻是你的猜測。”

漆黑公孫諶的聲音從後麵響了起來,炙熱的親吻落在顏如玉裸露的脖頸上。

“鮫人的情緒甚至會引動此地的天地變幻, 整整萬年的感染同化, 你覺得此間會發生什麼?”白大佬的嗓音幽幽, 一下子咬破了顏如玉的唇。

顏如玉吃痛地蹙眉, 雙手被一人一邊握住, 那冷熱交加的感覺仿若置身於冰火之間。

“顏如玉……”

“如玉……”

粘稠交融的聲音混在一處, 一瞬間就連顏如玉也有些分不清這究竟是身前的白大佬在說話, 還是身後的黑大佬在低聲呢喃, 他隻覺得那幾句話刺入他的思緒裡,徹底翻湧出不少破碎的畫麵。

入了夜,風雪小了點。

一直坐在樹下發呆的顏如玉有氣無力地戳了戳公孫諶,認真地說道:“我還是想試試。”

公孫諶:“那便去罷。”

漆黑大佬這一次沒有攔著他, 而是反將沉默了半日的顏如玉拉進懷裡,道;“再不濟,我總能拉你回來。”

顏如玉失笑:“你這是篤定我會出事?就不能想點好的?”

他掙脫了黑大佬的懷抱, 整個人站了起來, 儘管有風雪加身,但是實際上那些飄來的雪花都不曾落在他們幾個人身上。

這裡之所以毫無生機, 不就是因為這些奪人心魄的風雪嗎?

除了幾棵看起來已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木,放眼望去全部都是白雪皚皚的一片, 看不到半點生機綠意。

這裡顯然藏著巨大的謎團。

但是這謎團究竟與他有什麼聯係,就看今天晚上了。

子時。

顏如玉獨自一人靜坐, 在他的要求下, 其他兩位修士都離得遠遠的, 隻不過那再遠的距離對於修士來說, 也不過就是一眨眼的時間。

白日裡他們已經看過方圓的位置,除了捕捉到幾個活人的痕跡之外,並未有其他人存在的氣息,足以看得出來這片雪山究竟有多大。漆黑一片,他的手指按在鏡麵的背部,慢慢摸索了過去。

以黑大佬的敏銳,如果在神識範圍內真的有其他人的話,他不可能沒有發覺。究竟是這雪山之大,還是這裡麵的人已經……

顏如玉翻開鏡麵。

幽幽朝上對著顏如玉的光滑鏡麵裡看不出任何的影子,顏如玉微頓,原以為是光線不足,而他又是肉體凡胎看不了,本是想從儲物空間裡掏出個增亮的東西,卻見鏡麵突然亮了起來。

顏如玉停下動作,將鏡子抬了起來。

鏡子裡沒有他。

他饒有趣味地打量著鏡麵裡暗紅的色彩,整個鏡麵都充斥著同一種昏暗的紅色,除了最初亮起來的宛如燈籠的光芒外,緊接著又有一點點一縷縷的紅色亮起,隻見那些點點彙聚的紅燭燃燒成紅線,絲絲縷縷纏繞在一個小小的繭上。

顏如玉挑眉,那繭……對應的是他的位置。

點滴彙聚的紅潮仿若在無形中為那安靜懸掛的繭提供著什麼。

顏如玉伸手去摸鏡麵。

冰冷的觸感並沒有阻隔他的動作,他的手指在那一瞬穿透了阻礙,輕輕觸在一根紅線上。

那根紅線小小顫動了一瞬,旋即有什麼東西從顏如玉的指尖竄了上來,一下子衝進了他的腦海裡。

那是……

“神啊,求您大發慈悲,保佑我兒平平安安。”

那是一個老婦人跪在祠堂前祈禱的低語。

顏如玉不受控製地感覺到她的自豪與憂愁,一下子關於老婦人兒子的消息就流進了他的心裡。隻是一瞬間的功夫,就叫顏如玉知道,她的兒子現在在北玄的趙國做官,路途險要,故而為母才來給他上長明燈與添香油錢。

柳鳴。

看到老婦人祈禱的那一刻,他知道了那個兒子的名諱,也捕捉到了他現在的蹤跡。

一匹快馬正奔馳在北玄大地上,身後十幾個劫匪正在追殺著他,像是想要搶奪他全部的身家。

那一瞬,顏如玉有點生氣。

情緒波動的一刻,十幾匹馬紛紛栽倒在地,馬兒嘶鳴,劫匪詭異地翻滾摔倒,要麼折了腿,要麼就斷了胳膊,陷入完全摸不清楚的愕然驚慌裡。

夠了。

他抽離心神,下意識去碰另外一根紅線。

貌美姣好的女人跪在雨裡,不住往一個小小的路邊神廟磕頭,額頭磕破流淌出來的紅色與雨水混合在一處,渾濁得看不清楚。

“求您,求您發發慈悲,讓他早點死,我願用我的命來交換……”

畫麵裡,一個凶殘的男人衝進她家強行擄走她,在父母反抗的時候又殘忍地將他們殺死。

他怒。

穩坐家裡的男人突然暴斃,七孔流血而死。

下一個……

下一個……

再下一個……

他沉浸在那種渾噩的狀態不知多久,到處都是祈求,遍地都是禱告,仿若有無數人的悲痛與哭泣,又有無數的感激與高興,在這股巨大的情感浪潮下,自身原本的存在感被大幅度削弱,仿若半點都不存。

他瀏覽過無數人的人生,快速掠過不同的畫麵。

有惡人求善事,有好人哭惡事,更多的是惡念,愈多的是痛苦。

冰冷的手掌突兀捂住他的視線,陰鷙的聲音插進亂流與瘋癲中,惡狠狠地說道:“不能再看。”

他猛地掙紮起來,手指不願抽回。

另一隻強硬溫暖的大手抓住抽搐的手腕,一點點將他的手硬生生從那片亂潮拉了回來。

在鏡麵抽離的瞬間,整個鏡子立刻破碎成粉末,落進飛雪裡再無痕跡。

顏如玉的七竅流著淺淺的血痕,整個人呼吸急促,像是還沉浸在抹不去的浪潮裡。分明稍稍留意到公孫諶的話語,卻不知為何維持不了清楚的意識,痛苦不已。

模糊的意識裡,他仿佛感覺到了兩隻不同溫度的手摸上了兩邊,一個往上,一個往下。顏如玉仿佛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麼,抗拒得身子一彈,“不,不行……不要……”

他嘶鳴著,抗拒著。

血液擦在鐲子的暗紋上,兩股截然不同的潮湧瘋狂席來,將顏如玉本就混沌不明的意識死死拖下更瘋狂的深淵。

他想要慘叫,更覺得舒服,手指掙紮想要逃走的瞬間,被更大的力氣拖住。

再一起沉了下去。

狂嘯的風聲裡,隻餘下若有若無的呻吟。

蘇眉兒緊蹙眉頭,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變化。

在顏如玉握住鏡子的瞬間,那種詭異的刺探加強了,卻也、減弱了。蘇眉兒不知如何形容那種微妙的變化,就像是那一刻顏如玉仿若接替了那道刺探的主人……她是如此清晰地感覺得到窺視的恐懼感來自於他。

可旋即惡意卻徹底消失了,注視僅僅隻是注視,一掃而過的萬物與山水並無不同,毫無半點被威脅的感覺。

頭一回,蘇眉兒悄悄放鬆了戒備。

這是自從她踏進雪山後就再也不曾感覺過的安心感。

隻是在她覺得安心的時候,公孫諶已經起身,眼眸幽深地觀察著顏如玉的方向,那渾身透出來的淩冽鋒芒,讓人清晰這是一把即將出鞘渴血的凶劍。

顏如玉靜坐了許久。

他的手指停留在鏡麵上一動不動,好像是被鏡子裡的畫麵驚訝到,可是很快蘇眉兒就發覺不對。雪脈的風雪逐漸停息下來,壓抑的氣勢漸漸褪去,風止,雪無。

整條雪脈仿若陷入寂靜,又像是在顫栗。

顏如玉……

他仍然靜坐著。

隻是有那麼一刻,蘇眉兒也心生了詭異的感覺。

坐在那裡的人還是顏如玉嗎?

如果是他的話……那為什麼,連半點呼吸都沒有呢?

公孫諶驀然邁開步伐,一步千裡,而在寂靜的顏如玉身旁,也逐漸顯露了另一道慘白的影子。然在最初的時候,他們兩人似乎都無法靠近顏如玉,仿佛有一層淺淺的隔膜將他們隔離開來。顏如玉安靜坐在雪堆裡,不知何時將整隻手都穿進了鏡麵,他的眸子變得森冷無情,鮮活的氣息也快速削弱,就仿佛與山林混合一體,再無自身獨特的印記。

他……

蘇眉兒打了個顫。

那種靜默下的出塵,卻一瞬間將她的心揪緊。

清心咒瘋狂地給她洗滌著心靈的詭異,蘇眉兒在這一刻瘋狂地想看到仁善,抓著那老和尚的肩膀拚命搖晃。

如果老和尚拚死都要過來的話,那他必然知道點什麼內情!

不知公孫諶究竟做了什麼,在顏如玉顯然失去控製後,他們還是穿過了界限將他帶了回來。隻是在顏如玉第一聲不知痛苦還是難過的呻吟響起來的時候,蘇眉兒還是默默地封閉了自己的聽覺。

這他娘的……

算了!

蘇眉兒麵無表情地看著月亮。

同一片月景下,所有同在雪脈裡的人似乎都感覺到了那種無形的召喚,他們愕然地停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彆過腦袋,朝著同一個地方望去。

在……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們。

甚至令他們不由自主地朝著那裡走去,哪怕是隱藏得最深的仁善,也感覺到了血脈的沸騰。

老和尚笑嗬嗬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他低頭看著那根隨身攜帶的鑰匙,突然抬手停留在上麵。

一道道金色的光環籠罩下來,一層層束縛增添在上麵,卻也同時牽動著相同的吸引。

顏如玉驀然睜開眼,悄無聲息地望向深處。

漆黑大佬將顏如玉重新壓了下去,捂住他的眼睛吻下去,“這時候你還能夠分神,看來是我們的過錯。”

顏如玉:?

顏如玉:!

他不是,他沒有!

“這天色看起來不對勁。”

有人低低說道。

壓抑、沉悶、瘋狂,仿佛是這裡的代名詞。

上一次交接,已經在兩日前完成。

自從之前因為交接不及時出過問題後,此地交接的次數越來越多,不知是為何確保他們的心智還是另有原因。這樣一來待的日子雖然短了,但是每一次交接的時候都要驚恐害怕那些時間的更替會不會出錯。

而那一次延誤而不得不多輪值的人,除了兩個魔修外,全部都死透。

他們不是因為門後看守的東西而死去,而是死在了自己的瘋狂裡。上上次交接的人始終無法忘記當他們打開那扇門時,門後隻剩下兩個半瘋的同僚時的心情。他們正以為是門內發生了什麼詭異的鬥爭,驀然回頭望,才發覺那門後已經緊緊貼著另外一道“門”。

肉泥糊成的門。

一想起那時候那種詭異莫名的恐懼感,眼下正值輪守的魔修忍不住晃了晃腦袋。

“說什麼呢?之前外頭看到的天色還能說是正常的,咱在門內,能看到什麼變化?不都是紫色的……嗎?”

說話的魔修愣住了,他傻傻地看著天際。

原本詭譎的天色不知何時淡去了少許色彩,仿若是從絳紫逐漸蛻變成蔚藍。那本應該是更為好看的顏色,可這不經意間的變化,卻是這裡整整數千年都不曾有過的劇變!

顏如玉驀然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通身爽利,就是腦袋有點發脹,不知是不是一瞬間擠進去太多的意識和畫麵,讓他差點沒消化好。

他平躺著一動不動,內心很是悲痛。

就算他再怎麼說服自己,也不可能忽視昨天晚上的詭異。

不同於蘇眉兒醒來的時候對自己發生過的事情毫無印象,實際上顏如玉是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還記得自己後麵是怎麼和黑白大佬搞上的。

用鐲子了不起啊?!

等他遇到老和尚的時候也去問他要怎麼斷絕情愛!

他慢吞吞地將自己翻了個麵,像是要將自己活生生悶死在枕頭裡。

蘇眉兒的聲音由遠及近,爽朗的笑聲仿若是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那還是最近顏如玉沒有感覺過的情緒。他有種奇怪的感覺,但是渾身都懶洋洋的,半點都不想爬起來。

“真不知道蘇姐是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呀?”

顏如玉悶聲悶氣地說道。

“仁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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