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2 / 2)

這名字怎麼這麼難聽?

拂塵修士哈哈大笑:“我也不知這山脈究竟有什麼名字,不過是將它胡亂取名罷了。”

蘇眉兒雖然擔憂顏如玉的安危,但是這個修士看起來卻比老和尚那種神神秘秘的態度要好上許多,瞧著他仿佛對這裡知之甚詳的樣子,她忍不住問道:“這裡究竟有什麼詭異,我瞧著你們從後麵跟來的模樣,像是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裡而來。”

拂塵修士含笑說道:“你說的也不錯,這裡拿了鑰匙的人或多或少都對神道有些興趣,不然也不會為此而來。”

神道?

又是這個名字。

蘇眉兒不由得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過往,難不成她真的就那麼無知?

怎麼瞧著好像每個人都知道關於神道的事情?

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蘇眉兒的困頓,便繼續說道:“這是一個幾乎不被人所知的流派。能知道點相關消息的,基本上在修仙界裡也是萬中無一,我乃是從前師尊曾經意外所得,方才知道還有這麼個修行的法門。這一次抵達南華的時候,我原本是想去拜訪一位好友,隻是在他那裡尋不到他的蹤跡,卻反而得知這個地址,才追尋而來。”

至於如何獲得鑰匙,又是怎麼進來,這拂塵修士便省去不講。

蘇眉兒:“……我猜你的朋友已經凶多吉少了。”

那修士摩挲著那把拂塵,淡淡地說道:“我也有同感就是了。”

在他們說話間,顏如玉和公孫諶的身影就跟他們突然離開那般又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麵前。隻見他們是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爛爛,像是被什麼東西腐蝕了。隻是從顏如玉掙紮著往下跳的動作,多少能看出來他們並無受損。

蘇眉兒往他們身後看去,發現那道古怪的黑風居然消失了。

顏如玉剛剛落地就呸呸了幾聲,從儲物空間裡撈出來靈液,給公孫諶塞了一杯的同時自己咕嚕咕嚕漱口,那叫一個動作敏捷。

蘇眉兒:“如玉,你們做了什麼?”

顏如玉看著自己渾身上下破破爛爛的模樣,露出個嫌惡的表情,心有戚戚地說道:“那黑風裡麵夾雜著許多粉末,看著無足輕重,但十七哥說若是沾染少許,容易幻聽。所

“以就將它凍結住了。”

蘇眉兒:?

若是能輕易這麼做的話,剛才那些修士就不會跟著蘇眉兒的警告離開了。

他們的神識壓根不敢探入。

顏如玉和公孫諶先去換了身衣物,而後才神色稍顯嚴肅地說道:“我們應當是沒有走錯,方才十七哥與兩個魔尊短暫交了手,不過不知他們究竟開啟了什麼,瞬間地勢大變,他們徹底消失了不說……”

他看向天上。

天上正有兩輪月亮。

是赤紅的,陰暗的,與之前夢獸的幻覺一模一樣的月亮。

夢獸幻境裡的月亮,就恰巧與這裡一模一樣,這意味著什麼?是他們在無知無覺陷入了幻境裡?還是這裡已經身處某個詭異的空間?

蘇眉兒和其他幾個修士在看著那兩輪紅月時,心裡都有不同程度的煩躁。就好像隱隱約約有什麼古怪的騷動一直繚繞在他們耳邊,無法被他們的神識排除,隻能忍受這如影隨形的憎惡躁動感。

仁善歎了口氣,雙手合十低低念了幾遍佛經。

奇怪的是,在仁善持續不斷的加持下,煩躁的感覺竟然真的漸漸褪去。

仁善念了五六遍,方才停下。

“幾位施主,此地的主人應當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入侵,並且開啟了禦敵的法陣,還望不要掉以輕心。”

老和尚認真嚴肅的時候,與他之前的鬆散截然不同。

“雖然看起來和外麵的雪原差不多,但是既然我們隨時隨地都可能陷入幻象,大家還是小心戒備,不要太湊在一起。”顏如玉隨口說道。

蘇眉兒看他。

顏如玉便解釋說道:“我問過夢獸了,這不是幻境,但是隨時隨地都可能被幻覺侵蝕,就算是它能將你們拉出來,可是你們都是修為高深的修士,隻是一瞬間將彼此認作敵人,就足夠你們在猝不及防之下發動攻勢……”

不必說完,彼此都明了他的意思。

蘇眉兒蹙眉:“你準備往哪裡走?”

方才他們能進來,憑借著的也不過是顏如玉在半睡半醒的那句話,如是再三後,誠如之前拂塵修士說的話,她確實沒辦法再把顏如玉當做是普通人來看,甚至下意識將顏如玉的意見放在前頭,而不是去問他身後的公孫諶。

顏如玉卻是看了眼公孫諶,與他嘀嘀咕咕起來。

有公孫諶在,旁人也休想聽到他們的對話,很快,顏如玉方才說道:“穿過雪原後,往東邊走?”

他總有種感覺,在那裡應當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顏如玉的注意。

這種若隱若現的吸引,才是讓顏如玉在半睡半醒間突然“打開”結界的緣故。

他們對顏如玉選定的方向並無異議。

顏如玉縮在公孫諶的懷裡,抓著他的袖口說道:“他們在害怕。”

方才那隻受傷的仙鶴已經被公孫諶收了起來,現下他們兩人踩著大佬凝聚的冰劍,其他人各顯神通跟在身後。

漆黑公孫諶平靜地說道:“方才那黑風裡的詭異動靜,摻雜著少許與天道相似的力量。”

一擊之下,修士們幾乎毫無抵抗之力。

這才是蘇眉兒在覺察到後就瘋狂警告的緣故,那是源自於身體本能的告誡。而能到這裡的修士誰都不是傻子,在發覺這等詭異的侵蝕力量後,誰想單打獨鬥?尤其是這個隊伍裡還有仁善大師……他的名頭,就算是南華的魔修也知道少許。

為惡者在他麵前從無活路,可是正常或是普通人,仁善卻不會見死不救。

方才仁善花費力氣幫他們清除魔障的侵蝕,對他自身也是一種損耗,可老和尚卻沒有任何猶豫。

顏如玉:“唉,可是跟著我們走,卻不一定會是好事。”

畢竟就連顏如玉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吸引著他,或許是更為危險也說不定?

隻是這等惆悵的情緒還未消散,他們就看到了攔在雪原上的東西。籠罩在眼前的是幾乎能夠攔住天際的高聳石板,那些石板詭異地凸出各種扭曲的形狀,仿佛在其中封印著古怪莫名的生物,而在那石板之下,堆積著密密麻麻的屍體,破裂的軀殼,殘破的肢體,猙獰的頭顱,無數碎裂的殘片猩紅腐臭,散發著幽冥的氣息。

如若此間不是地獄,那這個味道必然是地獄。

顏如玉捂住鼻子軟在公孫諶身上,覺得自己如果死了就是活生生被臭死的。從雪原的淩冽到這腐爛的詭譎,也就是一眨眼的時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瘋狂的慘叫從隊伍的後麵傳來,顏如玉循聲望去,卻看到一個騎著自家獸寵的魔修正在大喊大叫,他胯下的那隻魔獸好像發了瘋,雙目猩紅在半空衝踏狂甩,那瘋癲的跳躍與上下傾倒任是誰都受不住。

拂塵修士舌綻春雷,“你速速跳下!”

就算再舍不得自家獸寵,難不成要跟著他一起死不成?

那魔修陰沉的嗓音裡透著驚恐,“我動不了!”

那頭獸寵在發瘋的同時好像在不斷融化,那些軟爛的肉泥將魔修的手腳吸附在邊上,任由他的魔氣瘋狂傾瀉也沒有半點鬆開的跡象。

拂塵修士正如仁善給的評價,確實是個心善的人。哪怕那是個魔修,他也想要上前去救他,隻是他的身影方才出現在那個魔修的麵前,卻見那已經融化了一半的獸寵馱著魔修朝著另一個方向瘋狂衝去。本就是以飛行見長的魔獸自然有著非凡的速度,猝不及防之下就連拂塵修士也追趕不上,一下子連人帶獸狠狠地砸爛在高聳石板上。

吱呀吱呀酸澀的骨肉摩擦聲響起,濺爛的血水與血骨砸了下去。

隱約間,他們好似看到了那魔修的魂魄被石板吸了進去。

從魔修慘叫到此時,將將過去幾個呼吸的時間,這驟然的變化任是誰都想不到。

仁善的臉色從未如此嚴肅,“阿彌陀佛。”

顏如玉擰著眉看著那碩大高昂的石板,看得太過入神,以至於他都沒有發覺白大佬也出現了。他幽幽地看著那麵石板,尤其是上麵陰森扭曲的暗紋。

彆人看起來像是某種生物,可是在顏如玉看來卻像是……文字?

或者是某種法則。

素白公孫諶挑眉打量著這片古怪的天地,然後看向一直不說話的顏如玉。

顏如玉也恰在這時候回神,一望,“蓮容?”那訝異的聲線,一看就是剛剛才發現的。

白大佬的臉黑了。

顏如玉雖然覺察到了素白大佬的情緒變化,但是眼下發現的東西要緊,他的話語引來了彆人的注意,“這裡,這塊攔在雪原上的石板,或者不止是石板,它是一道法則。就跟某些秘境存在著詭異束縛的情況一樣,它也是一種束縛。”

蘇眉兒已經免去了再問顏如玉是如何知道的這個過程了,直接問道:“什麼束縛?”

顏如玉苦笑道:“善惡。”

他不知如何去描述那種詭異的感覺,隻能儘力用文字描述,“方才那慘死的魔修,應當算是我們之中犯下殺戮最多的人。這裡規則是,極惡者死。隻要他死了,其餘人就可以通過。”

但實際上規則並不比顏如玉說得簡單。

因為要離開這裡並非隻是極惡者死這麼簡單,正常來說,他們彼此都不知道誰才是極惡的那個人,隻能逐步排查。

可誰願意吐露自己的過往,甚至將自己的性命獻上,就隻為了其他人能活著?心知肚明自己是最惡者壓根不可能暴露,其他人為了追究,到了最後隻會自相殘殺!

這才是這道法則最險惡的地方。

然或許是意外,又或許是有顏如玉在,在他們觸犯規則的同時,魔修就已經在詭異的力量下死去。

拂塵修士像是不滿,又像是不解,“如是這般,為什麼我們還不能離開?”

那道詭異碩大,高聳得幾乎擋住了所有前路、連神識也無法窺探的石板,可還牢牢地擋在他們前麵!

顏如玉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下巴。

素白公孫諶冷笑了一聲,語氣森然地望向那拂塵修士,“那自然是因為,又有了了另一人出現。”他的話像是在解釋,卻又仿若陰冷的毒蛇,森冷恐怖的氣息讓人警惕,尤其是他的相貌與顏如玉身旁的那個公孫諶一模一樣,卻是截然不同的氣勢!

顏如玉死魚眼。

正是如此。

原本那個魔修驟然死去,已經算是滿足這個束縛法則,他們得以順利離開。隻是白大佬驟然出現,卻中止了這個進程。論造下的殺孽,誰又比得上白大佬呢?

蘇眉兒蹙眉:“難道沒有破局之法?”

她自然聰明,從顏如玉閉口不言與素白公孫諶的出現,多少猜出了言下之意。倘若要殺了素白公孫諶才能出去……且不說顏如玉能不能答應,這件事壓根就不可能做到!

除非仁善在這時候拚死。

顏如玉:“我去試試。”

言罷,他就想從黑大佬的懷裡掙脫束縛,去那巨大石板前一探究竟。

漆黑公孫諶拎著顏如玉幾個跳躍,兩道身影已經出現在石板近處,“想獨自探險?”

顏如玉聽出了幾分危險的感覺,忙搖頭說道:“不敢不敢,我隻是想請十七哥幫忙帶我過來瞧瞧。”那脫口而出的話仿佛他之前就這麼想。

“你對你的十七哥,倒是異常乖順。”

白大佬語氣幽幽,暴虐的火苗溫順地匍匐在他的腳下,無聲無息地蔓延了開來。

顏如玉:“……嗬嗬,這點小事,本就不該勞煩兩位一起出麵。”他說完這話,也不敢去瞧兩人的臉色變化,立刻去看那石板與地下無數屍體。

他的味覺已經徹底失去了作用,自暴自棄就當做是廢了,反而凝神看著這高聳詭異的石板。

盯久了,下意識就忘記了剛才小小的爭執,“你們有聽到什麼古怪的聲音嗎?”

漆黑公孫諶微頓,“不曾。”

之前是他們能聽到,顏如玉聽不到;現在卻是顏如玉能聽到,他們卻聽不到了。

顏如玉斂眉,片刻後伸手去碰那詭異的石板,隻見他的手剛剛碰到,眼前就幻化出巨大古老的畫麵。無數人跪倒匍匐在一麵詭異的巨大石板腳下,他們不住磕頭,哪怕頭破血流也不曾停止,不知究竟是何時日月,他們詭異僵硬的動作驟然停下,然後紛紛從懷裡掏出了利器,乾脆利落地將自己割喉、或是刺胸……

一個個死於石板前。

時間流淌,歲月延長,死亡的人數越多,石板就愈發猙獰詭異,蔓延出無數暗紅的影子,卻仿佛無人能瞧見。他們依舊叩拜,他們依舊祈禱,他們犧牲在這麵石板下,澆灌出了這麵痛苦扭曲的高聳石板,催生了變態且自相殘殺的法則。

冥冥之中,仿佛有個聲音在說。

——這是數萬年前的事情了。

是修仙界,乃至於無數記錄裡,最早存在過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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