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風雪臉色陰沉看向宣烏, 語氣不滿地說道:“之後若是門主責難,你還能一力承擔不成?”
之前從未徹底放開過束縛,不曾想到, 現在就連他們也不得安穩。
半日前,有人一不小心觸發了禁製, 累得他們誤入一處詭異。他們花費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掙脫出來, 可是隕落在裡麵的下屬少說去了一半!
宣烏, 便是他們之中最為強大的魔尊, 他默然看著消逝的生靈:“這不正好?先前你們還在煩惱如何壓製那些失去理智的下屬, 現在不需要煩惱了。”
踏風雪心下惱怒,隻覺得宣烏不可理喻。
待久的人確實容易發瘋,可那都是自己一手操持起來的下屬, 就這麼白白死去自然心疼。而且……踏風雪想起那詭譎之地, 心裡也不由得升起古怪的惶恐。
他還從未見過那等奇怪扭曲的生靈, 仿若所經過的每一處暗影都藏著扭曲的亡魂, 時時刻刻都要扼殺他們的性命。
“下一次變化,在十個呼吸後。”
宣烏驀然說道。
原本頗有微詞的魔尊們稍稍停下,凝眉留神著變化。
電光雷火間, 他們翻轉進了一片詭譎的魔林。將將踏入,便有狂肆的藤蔓觸手從低矮的雜林竄了出來, 一口吞下數條人命。慘叫未起, 愁雲慘淡的驚恐就蔓延開來。扭曲搖曳的幻影讓人不自覺產生奇幻的錯覺, 仿佛置身古怪煉獄,難以抽離自身的理智情緒。
隻有幾個魔尊幡然醒來,頓時舌綻春雷, 將迷茫的下屬從渾噩裡敲醒。
宣烏:“此為迷境, 一切都是虛妄。”
踏風雪啐了一口, 惡狠狠地說道:“你娘看著這些東西,同我說虛妄?”
此地鎮守的魔尊們開始鬨起內訌,那廂顏如玉已經看完了那些上古的畫麵,一時間有些為難。
為難間,又有種勉強克製住的貪婪。
他莫名有點饑餓。
明了這法則誕生之初的緣故,卻不代表顏如玉真的願意將白大佬的性命獻上 。那不是玩兒呢?且不說真假,但是顏如玉能感覺到那若有若無的吸引力,他回眸看了眼兩位大佬,遲疑地說道:“我想,再試試看。”
他心裡有了個主意。
話音剛落,顏如玉就再次伸手去觸碰那麵石板,隻是這一回他不再局限於感受,反而是集中精神試圖去觸碰另外一個層麵的東西,捕捉那種若有若無的吸引力。
比如那道法則的本身。
黑白公孫諶立在不遠處,他們兩人都覺察到了顏如玉的想法,隻是那一刻都選擇了按兵不動。
漆黑公孫諶淡淡地說道:“你便不怕他出了差錯?”
素白公孫諶陰沉沉地看向他,“你怎麼不去攔他?”
他們心中都抱著同一種詭譎扭曲的心態,這才是他們最終沒有出手的緣故。
他們在期待。
懷抱著一種詭異瘋狂的心理。
顏如玉並不知道他們兩人的想法,隻是沒有感覺到大佬的阻攔後,就已經付諸行動。他的手掌觸碰到石板的同時,意識也驅動著觸碰到那團棲息在石板內的法則,一瞬間他好像被什麼詭異的感覺附身,冰涼的溫度不斷從接觸的地方爬升到顏如玉的體內,不斷衝刷著他的意識。隻是再多的詭異,在流淌到體內的時候都不自覺被消融,好像顏如玉的體內存在著黑洞,在不自覺吸納著所有流通的力量感觸,愈發多的冰涼情感灌入,卻越不自覺地融為一體。
顏如玉的眼眸裡閃爍著詭異的色彩,可都在即將溢滿出來的時候再度消失,周而複始,從未有滿溢的時候。
高聳碩大的石板開始顫栗。
就像是本源的存在被徹底掠奪了一般,無數存在的根莖開始轟然倒塌,那底下堆積的無數屍骸逐漸散去,連同那詭譎的氣味與無數飄搖的暗塵,一瞬間從陰暗恐怖的地方過度到了漫天白色,比之剛才冒然進入還要茫然。
顏如玉慢吞吞地收回手,若有所思地捂住小腹。
他……感覺到自己掠奪了那道法則,將之吞沒到了自己的體內。這本來是極其古怪的做法,可是冥冥之中顏如玉伸出手的時候,卻仿佛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在伸手觸碰的時候,那些東西也異常順從他……這不像是顏如玉在主動攝取,更像是在收回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
顏如玉蹙眉,這很奇怪。
漆黑公孫諶牽住方才的那隻手,平靜地說道:“有何可擔心的?”
顏如玉看向黑大佬,無奈地說道:“就憑著我最近的狀態,難道有什麼不值得擔心的嗎?”他現在都不知道要如何定位自己的存在。
走一步算一步?
那樣更奇怪了。
素白公孫諶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將法則收回體內後,感覺如何?”
顏如玉下意識回答:“就那樣吧,反正也用不了。”
顏如玉微頓,他的第一個反應居然是用不了?他怎麼知道自己用得了還是用不了?而且白大佬這句話潛在的意思就更為古怪了……他難不成知道顏如玉是什麼狀態?為什麼會問出這句話?
說來也是,剛才在顏如玉動作的時候,不管是黑大佬還是白大佬,居然都沒有出麵阻止顏如玉,這本就是一件值得懷疑的事情。隻不過是因為剛才顏如玉過於著急,倒是忘記了此事,如今想起來,不由得問了一句,“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
漆黑公孫諶含笑說道:“有些猜測,不過得等確定了後再告訴你。”
白大佬冷笑了聲,“裝神弄鬼。”
顏如玉:?
感情這兩人瞞著的事情,居然還不是同一件嗎?
顏如玉本來還以為他們想的是一處方向呢……看來還是他高估了兩人的默契。隻是不管如何,他們方才沒有出麵阻止顏如玉顯然是對的,這重新顯露的雪原就是證據。
他撓了撓頭,看向遠處的仁善他們,低聲同大佬們說話。
“如果這裡每一步都容易出現這種詭譎的變化的話,那除了仁善,其他人都有危險。”
顏如玉最擔心的莫過於蘇眉兒了,其他人頂多能保則保,要是護不住……顏如玉也不會多費心思。
漆黑公孫諶淡淡地說道:“生死有命,進來的時候,他們就該有感覺了。”
接下來半日,他們逐步遇到了扭曲的沼澤,困人的囚籠,廝殺的角鬥場,無名的墓碑……詭異的場景層出不窮,裡麵有的法則或者魔獸也不儘相同。不過接下來基本上都是大佬大殺特殺的場合,顏如玉看著那霜雪爆射的寒光與漫天灼燒的烈火,感慨一力降十會的好處。
饒是這其中有不少是陷阱,可是鋪陳的滅世白蓮可壓根不會給人掙紮的機會,就算是同行的自己人也絕對不會在滅世白蓮的附近久待。
白大佬可不比黑大佬,他動手的時候絲毫不會在意周邊人如何,若是一個不小心沾染上了異火,那頂多是與敵人一起殉了。
直至夜幕,他們將要離開雪原的時候,仁善低低歎息了一聲。
“還是莫要再往前走了,這裡已經入夜,便與旁處有所不同。”
顏如玉看向老和尚,“大師,可是有什麼彆的說道?”
仁善:“在還未開啟陣法前,此地入夜就不能離開原地。尤其不能在沒有燈火的地方行走,異常容易遭受襲擊。你們可還記得,在外界那些如影隨形的詭異存在?”
老和尚的話很清楚,入夜後會變得更加危險。
而那些如影隨形的東西……顏如玉也曾聽蘇眉兒說過,在持有鑰匙的時候,仿佛總是能在陰暗處看到那些糾纏不清如影隨形的詭譎。
眼下這小團體分為兩部分。
仁善和顏如玉。
顏如玉與公孫諶他們是一道,仁善與蘇眉兒算是一路,而那些後來的修士與魔修,多數是願意聽得進去仁善的告誡。他們之中也不是沒有人試圖與顏如玉說話,可是他們都感覺到了公孫諶的詭異與霸道,絲毫不許顏如玉與他們接觸,自然不會湊上去自找沒趣。
顏如玉答應了,自然也是公孫諶答應了。
既然停下來,修士們自然自尋地方休整,一日的禦敵即便對他們來說也是極為疲倦。顏如玉站在小樓裡看著外麵的幽暗,與那些連成片的異火,忍不住笑著說道:“若是真有什麼詭異的東西上前,怕是會先給滅世白蓮吞了個乾淨。”
素白公孫諶冷冷地說道:“它要是什麼垃圾都吃,還不如儘早滾蛋。”在他的手間,白蓮異火委屈巴巴地纏繞成團,然後被蒼白的手指揉搓扁銼,看起來可憐極了。
顏如玉:“那本來就是異火的天性,蓮容這說法倒是委屈它了。”
白大佬斜睨他一眼,“你是今日心氣順了,話怎這麼多?”
顏如玉笑眯眯地說道:“那可不是您老總算願意顯出身形,我心裡高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