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鈺也差不多猜到是什麼了。
她連忙撲上去把人抱住，抬手捂住了殷北卿眼睛，“彆看，彆看！”
滕荊芥也即刻衝上來，與再次展開攻勢沈南星廝殺在一起。
情緒失控隻會加快墮魔速度，她需要控製自己憤怒情緒，但需要思考事情一旦變多，她動作變得不如從前靈活。
殷北卿在顏鈺懷裡不住地顫抖，她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於是提起在崩潰邊緣不斷試探理智，咬牙對顏鈺說，“走……我不想殺你……”
顏鈺呼吸一窒，傻愣愣地看著她。
殷北卿擦擦嘴角血，抬手將它沾到了顏鈺白皙臉頰上，費力地咧開嘴，“病秧子，去做彆人神女吧，你說得對，我確實有一個死劫，可惜我逃不掉了。”
顏鈺睜大了眼睛，眼淚不受控製地滑落下來。
她以為殷北卿把自己留在身邊，隻是為了自己“神女”這個頭銜利用價值，等到目達成，就隨時被當成肮臟抹布丟棄。
可她在要墮魔關頭，卻依舊想著自己安危。
“我不走。”她回答從來沒有變過。
顏鈺大力地擦掉眼淚，強迫自己思考。
不就是墮魔麼，不就是沼氣麼，不就是一個鬱茯桑麼！
顏鈺一臉決然地拿下頭上發釵，隨後抬起胳膊，用它狠狠在小臂上劃出一道細長傷口。
血前仆後繼地湧出來，被她送到了殷北卿唇邊。
除靈一共有兩種方法。
第一種，就是字麵意思“除掉”，指是使用強硬武力手段，將發現惡靈殺死。
第二種，便是淨化，可以在保全惡靈性命情況下，使她恢複神智，這一個方法中“除”去掉隻是惡靈中“惡”。
但淨化惡靈並非誰都可以簡單做到事情，隻有靈法精湛禦術師經過係統訓練，才可以進行嘗試，否則一個處理不好，就有可能發生自己被反噬風險。
也就是說，現在顏鈺是即便冒著自己墮魔風險，也執意要將殷北卿救下。
她原本就不是這個世界人，就算真死了，也沒什麼好可惜，但如果殷北卿死了，她就失去了，出現在這裡意義。
兩者權衡，顏鈺算得很清楚。
“殷北卿，再相信我一次好嗎。”顏鈺握緊她手，盯著她失去對焦雙眸，“我絕對不會讓你出事。”
淨化靈法，是禦術中最難學一種。
它沒有複雜咒語，沒有難結手印，卻對禦術師意誌力有很大考驗。
這需要將自己靈識探入惡靈身體裡，遊便每一個角落，配合自身血液，清除對方身體裡沼氣，一不小心就會被沼氣感染到，同對方一起墮魔。
鬱茯桑原本想阻止顏鈺動作，可想了想，還是更加期待對方能做出什麼讓她感到驚訝事情。
傳說中神女到底都有什麼能耐。
顏鈺無瑕顧忌其他，她靈識在殷北卿身體裡快速地穿梭，書裡幾段文字介紹淨化方法十分簡略，所以她已經做好了要苦戰一番打算。
可她很快發現似乎那些沼氣十分懼怕自己，血隻喂下去一口，便以恐怖速度迅速溶解了滲入到身體各個部位沼氣。
她一路闖到了殷北卿緊閉魂域門口，正要一鼓作氣淨化徹底，卻迅速被重重地彈開，這下撞擊直接將她靈識撞出了殷北卿身體。
“咳咳咳——”顏鈺俯下身，狼狽地咳嗽。
“不用了。”
嗯？
顏鈺驚訝地抬起眼。
此時殷北卿眼神已經恢複清明，雖然表情看上去還是有些虛弱，但身上獸紋褪去了沼氣黑霧。
“這點沼氣，我自己能處理。”某人依舊愛說些逞強話。
顏鈺知道，她十分忌諱自己魂域被人闖入，甚至連麵對自己獸魂，都緊緊關起大門。
不過她現在身體裡還有自己血，隻要不亂作死，剩下沼氣就能慢慢被排出來。
“把劍給我。”顏鈺向她伸出手。
使用斬魔刃消耗太大，殷北卿現在狀態根本撐不住。
殷北卿不動，“你更撐不住。”
“我來。”顏鈺看著她，又重複了一次，“你現在隻能相信我。”
殷北卿垂下眼，與她對視，看出了顏鈺眼底認真，表情有一瞬間鬆動。
“這次你可能真會死。”如果是全盛時期她或許還能與鬱茯桑一戰，但現在……
“我知道。”
“你沒必要這麼做。”殷北卿搖頭。
“就當是我還你救我兩次。”顏鈺由衷地笑，染上笑意眉眼讓她整張臉都變得柔和，毫無對死亡恐懼，“殷北卿，其實你人挺好，要是你出生在我那個世界，我們應該能變成朋友。”
估計是第一次被發好人卡，殷北卿自己都愣住了。
顏鈺趁此伸手去拿她手裡斬魔刃，沒拉動，反而被扯了回去。
她踉蹌著站穩，下巴卻被對方捏住抬起。
慌亂視線中，隻尋得見那一抹紅唇正朝自己靠近，柔軟觸感最終停留在額心紅蓮獸印。
殷北卿魂力通過兩人相觸碰位置不斷地湧入她身體，或許是之前被逼著喂了幾大口丹藥緣故，也可能是那隻藥方起了作用，她身體短時間內接受這麼多魂力，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疼得要暈過去。
這算是一個吻，卻沒有包含過多特殊情感。
可殷北卿輕擁著她力道，方才望下來時眼神，讓顏鈺感覺自己似乎是被對方十分重視存在。
顏鈺告訴自己不必糾結這幾個微動作中情感含義，殷北卿這麼做，隻是因為這種方式比起用手掌渡魂力，更高效而已。
魂力傳輸完畢，顏鈺頓時感覺渾身上下如同打穿任督二脈了一般充滿舒適感，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手腳這麼輕過，好像隻要一彈指，旁邊巨石就會灰飛煙滅。
殷北卿主動鬆開了握著斬魔刃手，將顏鈺向前推了一把。
“信你一次。”
“嗯。”顏鈺收緊握著斬魔刃手。
揮劍感覺，隻要體會過一次，就被用力地刻在肌肉記憶裡，也許是因為現在身體裡魂力都來自殷北卿，讓顏鈺感覺，似乎並不是自己一個人握著劍。
殷北卿聲音就在腦海裡指揮著她。
“眼睛絕對不要離開你目標。”
“要努力攻擊，不要害怕受傷。”
“是你在控製姬蕪，不是姬蕪在控製你。”
對，是她在控製！
“FULAVOO。”
聽見這聲咒語，早就迫不及待要衝出來姬蕪終於如常所願，她與斬魔刃配合是可以忽略默契完美。
顏鈺感受著手中長刃能量波動，快步加入滕荊芥與沈南星之間戰鬥。
“喂！病秧子，這東西到底是什麼鬼啊！”滕荊芥早就快撐不下去了，顏鈺過來擋了一刀她才終於獲得喘息空間說話，“我胳膊都砍麻了她半點傷都沒有，而且一個惡靈為什麼還可以操控獸魂啊！還是一堆！”
“這些不是她獸魂。”顏鈺很難和她解釋眼前沈南星其實隻是被製造出來一個傀儡，不能用對正常惡靈眼光看待，她索性直接說，“弱點是脖子，找機會往那砍，我配合你。”
說話間，顏鈺背上翅膀快速扇動，移到沈南星上方，與滕荊芥形成兩麵夾擊。
但每次快要成功時候，滕荊芥總是會受攝魂眼影響慢下動作，最後彆說是成功斬首，反而自己身上傷越來越多。
兩人好不容易配合著刺到她幾處，卻發現對於疼痛，沈南星完全就跟個沒事人一樣，毫無反應，並且有越挫越勇嫌疑。
顏鈺額頭上汗越來越多，這樣下去，她們撐不了多久，滕荊芥體力已經在剛才戰鬥中被消耗很多了，她雖然有殷北卿魂力加持，可體術技巧實在太拉胯，隻能使出簡單直劈和側砍。
仲蒲……
她目光望向樹方向。
現在來看，那棵樹應該就是沈南星能量來源。
雪積飽漲負麵情緒加上她自身原本就十分強大魂力，和其他被鬱茯桑控製獸魂比起來，她絕對是此時沈南星第一大“助攻”。
隻要雪積還被當做能量泵，沈南星沒那麼容易倒下。
“仲蒲！先毀掉聖靈碑！”顏鈺其實也不確定，隻是按照本能做出了決定。
反正現在情況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聽見她聲音，仲蒲立刻調轉了劈砍目標，聖靈碑砸起來依舊很吃力，但比起剛才似乎結界要弱一些。
砍了幾下之後，聖靈碑上出現裂紋，但短刀也劈得卷刃了，仲蒲將沒有用處了它丟開，蓄滿力氣，直接捏起沙包大拳頭，狠狠地砸到靈碑上。
“嘭——”
聖靈碑應聲而裂，身後參天大樹也跟著轟然倒下。
說時遲那時快，仲蒲立刻出手將露出半截身子雪積拉離那個鬼結界。
雪積一離開，沈南星身子就在半空中僵住，額頭上攝魂眼也跟著緊緊閉上。
“滕荊芥，就現在！”
兩人再次重複剛才上下夾擊招式，滕荊芥從下方進攻，她從上方揮刀。
夾擊距離越來越近，顏鈺眼中，沈南星毫無防備後頸已近在咫尺。
即將得手時刻，她強忍全身肌肉顫抖，保證“目標”一直在自己攻擊範圍內。
彆手軟，彆砍錯，成功可能就隻有這一次機會！
“轟——”
猛地，突然有一陣火光在眾人眼前閃過，巨大爆炸聲中她們身體被大力推向四周。
顏鈺同斷了線風箏飛出去，被殷北卿抬手接下。
剛才還生龍活虎沈南星卻傷得最重，似乎那爆炸不是對準顏鈺，而是直接對準了她方向。
——有人在顏鈺她們之前補上了致命一擊。
確定自己人都沒有少胳膊少腿之後，顏鈺和殷北卿十分默契地一起朝爆炸聲來方向看去。
“兩個滕荊芥？”
她們不止長得一模一樣，現在還正激烈地打鬥著。
其中一人右臂變出什麼，另一人就立刻跟著變，如果說隻是簡單易容殷北卿也可以做到。
但這顯然並不是易容這麼簡單，對方像是複製粘貼一般，百分百還原了關於滕荊芥所有細節。
她容貌，她口音，甚至是她靈法。
而現在她們也看清楚了，剛才那聲爆炸，就是其中一位“滕荊芥”複製了酉乞族火器造成。
但真正滕荊芥肯定不會這麼做，在場人裡，又隻有鬱茯桑不見蹤影。
也就是說，那個假滕荊芥，就是她。
鬱茯桑似乎並不戀戰，隨意幾下便將糾纏滕荊芥甩開，一臉勢在必得表情向顏鈺衝來。
顏鈺正要抬劍防守，可手臂還沒舉起來，她便察覺耳旁有風擦過，脖子上一陣刺痛。
“叮鈴——”
響起鈴鐺聲已經在她們背後。
殷北卿轉過身，表情如臨大敵，這人動作，比她還要快，也就是說鬱茯桑體術在她這個特級獸術師之上。
“剛才打鬥我看得很開心。”鬱茯桑語氣像是剛觀看完藝術演出正在發表評價。
她抬起手，興奮地端詳指腹沾到血跡，隨後伸出舌頭將它儘數搜刮入口中，眯著眼沉醉地品嘗。
就是這血……能淨化惡靈？
她轉過頭，牽起唇角對顏鈺
“我們還會再見，神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