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一看,此時的地麵已經被扭動的小烏蛇沾滿,它們像是被打了興奮劑似的,貼著人們的腳踝不斷用身體蹭著,有的甚至直接竄到人的腰上、手臂上,但村民們看起來並不害怕,反而顯得十分雀躍,更有甚者見吸引不到蛇群,還用刀劃開手臂,用鮮血的氣味來引誘烏蛇爬上自己的身體。
她們親昵地將臉頰貼到蛇冰冷的鱗片上,兩眼直冒光,“神呐,神呐,請您賜予我福澤吧,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供奉您。”
映著火光,顏鈺能清晰看到她們臉上的已然失去理智和自我的虔誠,那種瘋狂的神情隨著搖擺的火苗變得扭曲起來。
有人衝她揮手,示意她也快些加入,可她此時卻隻有想逃的**,而一條眼睛發綠光的蛇,卻莫名敏捷地從地麵立起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咻地躥入她的衣擺,也不知道是怎麼鑽的,瞬間便繞在了她脖頸上。
這蛇看著小,力道卻挺大,顏鈺連忙用手去扯,卻因力道太大,惹得蛇生氣,扭頭直接在她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很久都沒鬆開。
她扭頭想去找殷北卿幫忙,卻感覺到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在翻江倒海,腦袋裡也有聲音在嗡嗡地響,熱流衝破喉關之前,她連忙退出隊伍,將胃酸混著晚上的食物吐在了路邊的草叢裡。
“卿兒……”顏鈺覺得自己有點不太對勁,有一陣暈眩感正在重擊她的感官,奇怪的是心臟卻跳動得異常興奮。
而此時,身後的人聲忽然弱下了半截,人群中發出驚訝的抽氣聲。
“她昏了!”
“快去扶人呐!這可是主城來的大人,要出了事咱們可擔當不起!”
顏鈺僵硬地扭過頭,看見剛才還緊跟在身後的人,此時已經雙眼緊閉倒在了地上,那些蛇似乎是忌憚殷北卿的,並沒有趁機一擁而上,而是在她周圍界限清晰地讓出一片空地。
“卿兒!”顏鈺快步撥開人群,走到她身旁將人扶起。
她按住殷北卿的脈搏,確認她的生命體征還算良好。
脈搏沒問題,魂力也沒有波動,似乎隻是突然睡過去了而已。
“讓一讓。”顏鈺拉起殷北卿的一隻手,將她搭到自己肩上,示意人群為她讓路,“抱歉,我朋友有些不舒服,我要扶她回去。”
“我幫您吧大人。”剛才的女孩伸出手。
她實在覺得顏鈺這小身板搬人有點費勁。
顏鈺側開身子,將人抱起的動作倒是一點也不吃力,“我自己來。”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回到房間後,那種不適的眩暈感已經不見了。
顏鈺給殷北卿喂進去一碗水,用外套墊在地麵,讓人躺好。
“繆檀。”
“我在的。”角落的“眼睛”再次現形,“老大受傷了嗎?”
“沒有。”顏鈺暫時還不知道殷北卿昏迷的原因,雖然現在看起來沒有大礙,也不太放心她一個人在這,“你幫我照看一下她,如果有事,就用這個喊我。”
她把脖子上的骨哨拿下來,掛到繆檀身上,並叮囑她,“記住,有事第一時間喊我,彆逞強。”
繆檀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你要去哪?”
“很快回來。”顏鈺拍拍她的頭,“看著她,她容易做噩夢。”
“哦。”
從房間出來後,顏鈺徑直下了樓梯,重新回到那間上鎖的房間,將地麵的汙漬處理掉。
而被破壞的兩把鎖之前就已經被她用靈法修複好安裝在門上,從外麵完全看不出被人闖入過。
處理好這間房,她再次順著之前血手印的線路走到窗外,牆壁上的手印已經不見了。
外表沒有痕跡,但湊近還是能聞見那股顏料特殊的味道,這讓顏鈺更加確認這件事是人為。
她將窗戶上好鎖,利用靈法控製,即便在外側也能將插銷立好。
再次確認周圍沒有人,顏鈺翻上三樓的窗台,獸印開發至五瓣之後,她能明顯感覺到魂力和體魄的提升,徒手攀爬如履平地。
她按照老辦法打開窗戶,委身進入,擔心會引來注意並沒有點燈,好在黑暗並不影響她雙眼的能見度。
衣櫃的結界殷北卿破不了,魂力在她之下的顏鈺就更沒有可能,但她還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再次將手搭了上去。
“吱呀——”
開了?
顏鈺壓抑心中的不安,屏住呼吸拉開門,期待且緊張地用視線在裡麵搜尋一圈,卻發現空空如也。
與重要線索失之交臂讓顏鈺很遺憾,但轉念一想這裡可能還有其他線索,於是她又仔仔細細地將房間翻了個遍,從桌麵底下到床板,連衣櫃後的縫隙她都小心地摸過。
沒有。
果然有過前麵一次,主家謹慎了許多,又或者他原本就沒有把東西留在外麵。
顏鈺歎了口氣,無奈選擇無功而返,隻是在她準備跨上窗台的時候,窗子砰地一合,同時身後又股詭異的涼風襲來,有什麼東西在瞬間時刻撲到她的背上。
反手一摸,空的。
這次她冷靜許多,對著空氣詢問,“這裡還有東西,是嗎?”
當然沒有聲音回答,但顏鈺的左耳像是被人貼著吹了口氣,麻了一陣。
她會意地轉過身,朝左側走去,站在房間唯一的床前。
隨後周圍青光一閃,顏鈺立刻感覺自己仿佛被拉近了什麼平行時空,濃烈的血腥味在鼻尖環繞,原本雪白的牆壁出現斑斑血跡,再低頭一看床鋪,手心的床墊像是被血浸泡過似的,稍稍擠壓就能帶出血沫。
這出血量一看就是動脈受傷,噴射出的血甚至濺到了房頂。
慢慢的,這些血跡開始移動,一小團一小團地堆積在一起,直到在牆麵上形成一個巴掌大小的圈。
顏鈺試探著將自己的手掌貼上去,這一貼立刻感覺到哪裡不對勁,忙反過手敲了敲。
聲音聽不出來和旁邊的有什麼不一樣,似乎不是空心的。
也對,如果是的話,主家應該早就發現並將東西轉移了。
顏鈺用眼丈量一下這個圈在牆壁的位置,忽然拔腿而出,走到這間房的隔壁。
隔壁似乎是故意空出來的雜物間,除了角落堆放的箱子,同樣沒有像樣的家居,在隔鄰的牆上顏鈺用手摩挲著,大致找到記憶中的位置,隨後毫不猶豫地用力一擊。
拳頭擊碎表麵一層磚塊,裡麵果然藏著一個盒子。
這盒子的材質很好,除了有點落灰,沒有磨損的地方,連鎖扣的位置都沒有發鏽。
顏鈺也沒時間再找鑰匙,手掌貼在鎖扣上直接用靈法將它凍碎,隨後成功打開盒子。
裡麵並非藏著什麼金銀珠寶,而是一本發黃的手寫本。
本子不厚,顏鈺直接在原地翻開第一頁,入目就是如同扭曲的字跡,有的大有的小,塗抹錯字的情況很嚴重。
說實話要不是這隻靈體每次指引的線索都十分清晰,她會懷疑這上麵的字是精神病患者發病時留下來的。
這些字是叵萊文字,平常人拿到了可能也看不懂,但顏鈺腦子裡存著一本叵萊字典,除了辨認筆跡有些困難以外,大致還是能看懂的。
裡麵出現最多的兩個字就是“孩子”,它們像是隨機散落的符號,偶爾會突兀地出現在原本完整的語句裡。
剩下的信息稍微提取一下,大概是這樣:成年屍骨七百六十八具、嬰孩屍骨五百三十三具、刀痕、脖斷。
底下還線條扭曲地畫了個配圖,一具屍體被人用刀從胸前刺入、一名嬰兒被手掐住脖子頭歪倒在一側。
圖的下方還畫有一隻令牌,可惜上麵用來辨認的花紋筆者畫得太散亂很難分辨出來,它的旁邊標了一個箭頭,指著“巡邏隊”三個字。
顏鈺不停地吸收著信息點,很快就翻到最後一頁,上麵占滿整頁篇幅的生育神畫像被劃上一個大大的紅叉,下筆用力甚至劃破了紙張。
“你想讓我看的就是這個?”
“呼……嗚……”
依舊沒有聲音的回答,隻有低低的風聲,顏鈺手中的本子自己翻動起來,書頁草草從她眼底掃過,她這才發現有幾頁中的字被紅圈圈了起來。
憑借優秀的動態視覺,顏鈺精準捕捉到那些被圈起來的字。
“不、要、進、去。”她一字一句念出來,瞬間明白過來,“迷宮裡有很危險的東西,你不想讓我們進去?”
那這麼說來,這冊子上記載的觸目驚心的屍體數量很可能就來自於被封鎖的迷宮。
其實祭品進入迷宮之後的下場,顏鈺心裡多少有數,但她想不明白除了七百六十八具成年屍骨以外,多出來的嬰孩屍骨是從哪兒來的。
等等,嬰孩屍骨?
恍然間,顏鈺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由於這個猜測太過荒謬,她不由得盯著那副神像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迷宮、活人祭品、莫名多出的屍骨、不明身份的巡邏隊……
“到底是誰,在這裡做這種可怕的事情。”
走出房門時,那股壓在肩頭的陰冷感已經消失了,可顏鈺卻察覺不到似的,虛浮的腳步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誰,到底是誰,如果不知道這隻黑手是從哪裡伸出來的,她又該如何反擊。
回到自己房門前,顏鈺突然停下了打算開門的手,頭緩緩看向走廊的另一側,鬼使神差地她朝那處走去。
她太想要一個答案了,即便心裡知道這可能性很低,卻也比什麼都不確認的感覺好。
她站在裁判的那間房前,抬手敲了敲。
兩次敲門之後,沒得到回應顏鈺無法確認裡麵是沒人,還是她們睡得太深沒聽見,於是輕輕地推開門,眼睛通過門縫向裡看去。
地上空無一物,或許是她們也受不了這裡的環境,同林洛一樣出去自己找地方住了。
想找的人既然不在,顏鈺也就不打算進去,畢竟是彆人的房間。
可就在她關門準備離開的時候,有人在她後背上重重地推了一下。
憑借訓練過後提升的快速反應,顏鈺回手一擋,扯住了那人再次揮下來的手臂,卻不想在扭頭那短短的時間裡,又被對方用另一隻手狠狠地在後頸處拍了一下。
巨大的疼痛伴隨著眩暈感將她吞沒,倒地之後她麵朝上,這才看見了鬱茯桑那張卸下好好老師麵具的臉。
不帶一絲情感的眼神,讓她從頭涼到腳。
察覺到顏鈺壓抑的恐懼與強做的鎮定,鬱茯桑緩緩在她身旁蹲下,冰涼的手指如同蛇信子遊走在她脖側小烏咬過的傷口上。
“睡吧我親愛的神女大人。”她湊近,施加**術的金眸讓顏鈺無法挪開視線,如同催眠曲一般溫柔平緩的語調中她逐漸失去自己的意識。
似乎不想再接受顏鈺控訴的眼神,鬱茯桑伸出手掌覆蓋到她的眼皮上,“乖,一覺醒來就什麼都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ps:神女體質免疫**術隻針對魂力比顏鈺低的,這個地方不是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