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認了養義父,八爺就是南洋衛的真八爺了。
整個南洋衛沒人像這崽子家底這麼硬的,指揮使和參將都是人家爹。
“父親自己騎馬跑了?你們乾嘛的!”魏,不是,陳小八爺拽著馬就往營外跑,下令道:“會騎馬的跟我走!”
風雪割麵,廣東的冬還沒這麼冷過,二十餘騎家兵策馬背銃循雪跡馬蹄北去。
陳沐也沒比八爺快多少,風雪路難行,路上在農家討一碗熱湯些許吃食,策馬疾馳還是在順德驛歇息一夜,帶著八爺與家兵到廣城時已至次日傍晚,街市掛華燈,一片紅裡唯鼓腹樓大門緊閉。
“這位客官,小樓歇業,天寒風雪進來喝碗熱……”開門的小廝聲到一半,看見門口披甲帶刀的軍爺有點麵熟,眉發披雪冒著蒸蒸熱氣還有點認不出,就聽臉都被馬風凍青的將官沒好氣道:“我是陳沐,二十三匹戰馬喂好,掌櫃呢?”
“陳,陳將軍,快請進,小人有眼……”
“眼珠子還在呢,你掌櫃呢?”
陳沐本來不著急的,就是小姑娘突然把酒樓關張也不跟他說,要過來問個究竟,哪兒知道路上地滑臨近廣城被摔下來一次,此時哪兒能有半點好氣,聽見小廝說顏清遙在樓上招呼都不打直接往樓上走。
“來來來趕緊暖暖,凍得像個傻屌,來熱幾壺水喝!”
八爺腦瓜都快凍傻了,一進屋拿了小廝水壺就往嘴裡灌,竄到火爐旁邊嚷嚷著讓家兵過來取暖,還不忘按住小廝讓他在最暖和的地兒,跟一票凍得犯傻的家丁湊到火爐邊,像是飛蛾。
陳沐在樓梯才躡手躡腳地走上半截,想偷偷看看鼓腹樓關張顏清遙在樓上做什麼,就聽傻兒子在下頭大呼小叫跟進了賊似的,暗罵一句拿出昂首挺胸的架勢上樓,正見顏清遙聽見樓下糟亂合上桌案的小本,起身目光正合自己對上。
“呀,下著雪你怎麼來啦!”
陳沐覺得顏清遙現在有點蠢,皺著眉頭往前走兩步,疑問道:“我還問你呢,好端端怎麼就要把鼓腹樓關了,也不跟我商量?”
顏清遙被陳沐理所應當的樣子逗笑了,“這是奴家的鼓腹樓,可不是將軍的衛衙,關張就關張,哼……要去月港啦。”
“去什麼月港,廣城呆著不順心?你不是要在濠鏡再開酒樓,商鋪我都讓旦兒找好,你一走了之怎麼行——寫的什麼,我看看。”
陳沐聽著顏清遙說自己管不著可還是把去想說了就笑,又走幾步到桌邊看小本兒臉上笑意更明顯,拿起來擠兌道:“這肯定是跟我學的吧,還弄個備忘錄,賬本啊?”
可打開就著燭光瞥一眼就把眼神黏住,顏清遙想來搶,又不敢真搶,陳沐隻一個閃身就躲過去,捧起燭台仔細看,越看眉頭皺得越很,還不時以詭異的目光瞟向顏清遙。
“行走坐臥皆有章法,忌風火、忌大步、忌足出裙。”通篇行走坐臥儀態,看得陳沐眼花繚亂,時不時末尾還有雜亂的小字,引來陳沐錯愕:“夫,夫人好煩?”
小姑娘您這是魔怔了吧,都什麼玩意兒啊!
陳沐一臉嬉笑,直到看見‘千戶夫人’四個字,他的表情凝重許多,再向後看到賢良淑德等字眼時,他合上筆記輕輕放回茶桌。
眼很酸,喉嚨很癢。
有話梗著,說不出。
緩緩坐在桌前,尚未穿慣的胸甲讓陳沐坐姿有些彆扭,語氣有些低沉:“想做千戶夫人,為什麼要去月港?”
何德何能?
他陳某人連讓手無縛雞之力者為他去殺戮都做不到,何德何能讓市井生長罵慣了人素行無忌的姑娘去背什麼賢良淑德!
小掌櫃像做錯了事,一反常態低頭抿嘴立在哪裡什麼都不說,陳沐抹了把臉眨眨眼,手上多餘的動作分外多,“坐,這是你的酒樓,乾嘛站著,坐。”
顏清遙聽話的很,坐在另一張桌邊依然不說話,陳沐看著急道:“我說你坐這邊,坐那麼遠怎……”
“七年男女不同席!”
語速飛快。
陳沐被噎住,瞪著眼卻無可奈何,“你學那玩意兒乾嘛,禮是用來約束彆人的,自己知道就行,行了!彆在那裝大人兒了,辛苦不辛苦,好好說話,為什麼突然要去月港?”
小姑娘平時挺可愛的,今天怎麼他娘的這麼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