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陳沐身後亦步亦趨的趙士楨與徐貞明,戚繼光先後點頭打過招呼,並不因位卑而忽視,還專門對徐貞明道:“工科徐先生,譚部堂與戚某提過先生的北方水利法,因為是可以施行的。”
邊說著,將陳沐迎進衙門,並肩而走隨意問道:“戚某聽說,陳帥此來是看鐵廠可能支應北洋衙門使用?”
“是啊,北洋衙門要有自己的軍器局與船廠,廣州府軍器局雖有力,但其畢竟工匠不多、產能有限,如今天下首屈一指的官營軍器局一曰南洋衛局、二曰宣府、三曰京師,京師供京營、宣府供中三邊南洋供沿海。”
“北洋暫且不說,東洋軍府可不能光指望南洋那一天七八十杆銃。”陳沐說著搖頭道:“各省衛營軍兵都等著換裝,今年海軍講武堂半數畢業學員也要下派各地任百戶千戶,陳某要調軍械,怕是排不上咯。”
“一天七八十杆,鳥銃?”戚繼光連連眨眼,在心裡速算後再度問道:“南洋軍器局能造那麼多武備?”
說話間陳沐已跟著戚繼光坐至衙門正廳,點頭道:“南洋軍器局守著佛山,那邊出鐵裝船就能送過來,周圍河道密集,幾乎是窮一省鐵力供起那一座軍器局,去年單耗鐵便用去一百二十萬斤有餘,鳥銃用鐵是大頭。”
這個數量聽得戚繼光與陪於末坐的炒鐵郎君對視一眼,倆人臉上一個尷尬一個狂喜,尷尬的自然是煉鐵郎君……戚繼光今天才剛拿著幾十年前的舊賬跟他問過,過去鐵廠一年給京師供鐵七十萬斤還尚有餘力,如今一年二十萬斤常例匠人都閒著產能上不去。
東三邊也是用兵器大戶,尤其戚繼光,手底下就有鐵廠偏偏產能上不去,他能有什麼辦法?
戚繼光臉上的狂喜很快隱去,對陳沐搖頭道:“恐怕要讓靖海伯失望了,遵化鐵廠如今駐軍九百八十,是軍比役夫多、役夫更比匠人多,十月到四月,民匠軍匠僅有二百二十,如今民夫征調已完,回鄉種田,白冶城僅有工匠七十七。”
“城內有煉鐵爐二十五座、鑄造爐五十六座,多數都已廢置,匠人與學徒可隨地招募,但本地礦山采儘,官屬林場亦無木材取用,民屬林場既要買木材又要雇腳夫,本地爐戶已無利可盈。”
陳沐緩緩頷首,這種情況他還真沒想過。
他不關心沒有鐵礦、沒有木柴,他隻關心一點——陳沐向炒鐵郎君看了一眼,這才對戚繼光問道:“白冶城匠人,技術如何,可會煉焦炭、可能擔當天下頂尖?”
戚繼光一聽陳沐這麼問,麵上愁苦眨眼褪儘,轉頭瞪向炒鐵郎君,那意思再明白不過。
‘機會給你了,給戚某抓住!’
炒鐵郎君福至心靈,起身抱拳慨然道:“白冶城煉鐵爐矮者一丈七尺,日出鐵兩千斤;高者二丈三尺,日出鐵三千斤!官匠皆為熟手,隻要鐵礦、木料齊備,全盛之時半年煉鐵七十萬斤不在話下!焦炭更不必說,京畿之內隨便哪個煤場都會!”
“不過……”說著,語氣又矮一頭道:“那,那是嘉靖年的事了,如今匠丁稀少,二十萬,二十萬斤不是問題!”
陳沐拍拍手,他就愛聽這個,隻要你有技術,彆的都好辦,他對戚繼光拱手道:“彆急,等我人手過來就開始探礦,戚帥等我仨月,缺礦缺木都不是問題。”
陳二爺摩拳擦掌,打算讓信奉能源可再生持續發展的老祖宗們見識見識咱暴力開礦的本事!
彆人不知道礦在哪、不知道礦有多少,他知道啊!
這兒可是北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