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是坐還是不坐?
軍府衙門離縣衙不遠,沒多久鄒元標便帶著一路節杖敲擊地板的聲音回來了,在他身後跟著一老者,老者身著道袍未插發簪,能看出來並非道士,行走之間昂首挺胸,看上去與旁人沒有不同,唯獨閉著雙眼手持盲杖,引得陳沐暗自嘀咕。
“是民間算命術士都是雙目有所殘缺?”
他這話聲音雖小,但終究是無禮了,有失身份。
不過他確實對這件事很想不明白,在他印象裡似乎這算命的都是盲人,以前還有說什麼算命遭天譴所以才雙目失明的說法,讓他很是不解。
卻不料他聲音雖小,還是被人家聽到了,盲杖在地上微微一頓,那人揚頭側耳,手中木杖靠在腿上,拱起手道:“在下楊高,不知尊駕何人?”
挺有氣勢,先前被鄒元標的巡檢官逮進縣衙牢獄,這會被提出來還能有如此做派,就能讓陳沐豎起大拇指,哪怕是裝神弄鬼之人,能裝到這份兒上心理素質也非常過硬了。
“我是東洋軍府陳沐,聽說你在縣中村子散播謠言被知縣抓了,我就叫你過來,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如此大膽。”
“靖海爵爺,草民有禮了。”
說是有禮,卻也隻不過是微微拱手欠身,這要是尋常人還算有禮,可這楊高都被捉進監牢,再提上來可不是普通百姓,這動作便是非常自大的無禮。
鄒元標正待嗬斥,陳沐擺手道:“讓老先生坐吧,我就問幾件事,犯不上為此動怒。”
陳沐看見在他說出這句話時楊高的嘴角有微微上勾的動作,雖然隻是一閃而逝,卻讓他心裡多了幾分底氣——知道他是強作鎮定,以為穩操勝券,心底裡對有關神秘學的未知便散去幾分。
待楊高打著盲杖落座,沒等陳沐發問,他便先自己開口了,道:“爵爺方才說,我輩堪輿之人多是雙目有所殘缺,草民知道閣下心中想的是什麼,不是,沒有天譴。”
“我輩瞽者,一不可科舉入仕、二不能下地為農、工匠更是難做,草民幼時為父母遺棄,幸遇先師半碗冷粥下肚這才苟全性命,如草民這般天生不幸之人,彆說覓封侯根本上不得馬,除了吹拉彈唱與堪輿,有能做的了什麼呢?”
“並非算者皆瞽,而是瞽者隻能算罷了。”
說著,這楊高居然還非常友善地笑了起來,道:“倘若真有天譴一說,那李淳風、袁天罡豈不都要癱瘓榻上不能動彈?”
瞽,讀鼓,意思是瞎子。
“誒!”
陳沐聽著這話,轉頭朝趙士楨點點頭,這老頭兒要是上來故弄玄虛,他不會覺得有任何奇怪,倒是如此說來,叫他覺得有點東西。
非常符合邏輯。
“你若真有本事,給我算算,就算陳某從哪兒來,你若能算得出來,後麵的話還能繼續說,你若算不出來,就算算你自己的命數,還能活多久。”
老頭一臉淡然地用耳朵看著陳沐,開口道:“第一個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