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井下石(1 / 2)

三國有個謝夫人 孰若孤 4905 字 10個月前

孫權的瞳仁一縮,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榻上的坐褥。步練師惶惶道:“當初賤妾聽藥鋪的郎中如此說時,也嚇了一跳,還求郎中寫了一份藥方。今日將軍說起袁夫人久無身孕,賤妾才想起來。”

步練師從貼身佩著的錦囊裡掏出一張紙,膝行上前遞到孫權手中,道:“這就是藥方,妾沒念過書不認識字,將軍看看是真的麼?”

孫權將信將疑地接過,隻見那張紙的邊角已微微泛黃殘損了,墨跡洇透紙背,顯見有年頭了,抖開一看,紙上密密麻麻寫了十幾味藥,末了兩行朱筆大字鮮紅刺目:寒宮損體,避孕化精。

孫權呆呆地看著,氣息越來越重,袖襟簌簌地抖著,蒼白的手指在紙上掐出深深的皺痕。他掌心裡的傷似乎又疼了起來,一直蔓延到心裡。步練師見他半晌無言,輕輕喚道:“將軍?”

孫權似乎花了很大力氣,才將那張紙從眼前移開,道:“你怎麼不早說?”

步練師畏怯道:“賤妾從前是袁夫人身邊的人,不能對袁夫人不忠。況且賤妾偷了藥渣,若是告發此事,難免會受到牽連,賤妾做賊心虛,因此不敢。”

孫權冷笑道:“你以為你很忠心麼?你當初在裳兒身邊時都做過些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挑撥離間,吃裡爬外,調唆舒兒和裳兒鷸蚌相爭,你好從中得利!你彆以為孤不與你計較,你就可以得意忘形了,這筆賬咱們早晚算清楚!”

孫權聲色俱厲,凜冽的尾音劃破了屋裡的冷清,似是利刃刺穿了布帛。步練師慌忙俯身叩頭道:“將軍恕罪,賤妾從前做過的錯事,賤妾都認。但當初挑撥謝夫人與袁夫人,實是無奈之舉。將軍看不上賤妾,不肯立賤妾為側室,賤妾便隻好自己想辦法,不為其他,隻因為賤妾愛慕將軍,想留在將軍身邊。如今賤妾已得償所願,今後一定老老實實的,一心侍奉將軍,為將軍生兒育女,再不敢有彆的心思了!”

孫權嗤笑道:“你會老老實實的?你若果真老實,前番就不會說是謝舒害得你差點小產的!如今又拿著這張破紙來構陷裳兒,你以為孤會信你麼?無憑無據的,孤為什麼要相信你!”

步練師道:“賤妾是見將軍愛而不得,為情所困,著實心疼將軍,才將此事告訴將軍的,賤妾實在不忍再看到將軍被蒙在鼓裡了!袁夫人每每與將軍行房後,都會以此湯藥沐浴,將軍若是不信,去袁夫人房裡一探便知。賤妾不敢蒙騙將軍,若是此事有假,賤妾情願受罰!”

孫權霍然起身,怒道:“那好,孤現在就罰你!你不必去找仲薑領炭火了,前殿的炭火太好,你不配,有多少月俸就用多少吧,沒有就凍著!今後不許再出門,若是再讓孤在東苑看見你……”孫權想說狠話,但念著步練師懷有身孕,終是投鼠忌器,憤憤半晌,將那藥方揉成一團用力摔在地下,拂袖出門去了。

步練師伏在地下,渾身顫抖,半天站不起來。文鳶上前道:“夫人,地下涼,趕緊起來吧。”費力地將她扯起來扶到榻上,拽過被衾掩在她身上。

步練師呆呆的任由她擺弄,文鳶抬眼見她麵色慘白,目光滯怔,顯見嚇得不輕,忍不住道:“夫人,咱們這麼做是不是有些太冒險了?袁夫人若是聽到風聲停了藥,或是偶然不用藥,遭殃的可就是您了呀。”

步練師盯著榻邊垂落的暗沉厚重的帳幕,緩緩道:“不,現下是最好的時機,將軍與袁裳剛吵過架,必定心存芥蒂,此時落井下石事半功倍。若是能成,扳倒了袁裳,謝舒也就獨力難支,更容易對付。若是不成,我還有腹中的孩子,將軍就算要處置我,也得等到孩子落地之後。我現在才剛三個月,還有半年時間,半年,已足夠發生很多事了。”

文鳶抬首見她目光冷鷙,似是屋外陰雲翻卷的天空,不禁身上一寒,然而心中卻隱隱覺得欣喜,道:“夫人智計過人,實在令人拜服,難怪連前殿的仲薑……”

步練師橫了她一眼,文鳶自覺失言,忙低頭噤聲不語。步練師道:“好生看著紫綬,她還有用呢。”

是夜又落起了冬雨,到了二更時分,雨勢轉小,卻又飄起了細雪,雪粒打在窗格上,沙沙有聲,像是貓爪撓在心上。窗前的案幾上供著一瓶臘梅和一瓶水仙,是孫權昨日從前殿回來,順路去林苑裡采的。花正開至極盛,被屋裡的火爐一熏,清冽的花香盈滿一室。

謝舒洗漱過了,便挪過一盞油燈,坐在幾案後看書,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青鉞在旁陪著她,正對著燈火一針一針地繡花,那還是謝舒從前被孫權逼著繡過的,隻是她沒耐心,繡了兩針便丟開了,青鉞便幫她接著繡。

謝舒百無聊賴地盯著青鉞看了一會兒,青鉞有所察覺,對上謝舒的目光,問道:“夫人有何吩咐?”

謝舒便又將目光落回書上,道:“你去把火爐撥一撥吧,我怎麼覺得今年冬天格外冷呢?”

青鉞應諾放下繡架,起身去撥火,心中卻歎,怎麼會不冷呢?孫紹走了,孫權又不在,夫人的失落是寫在臉上的,隻是她自己不知道罷了。

青鉞拿起蒲扇向爐內扇了扇,火苗騰的一聲燃得更旺,幾個火星迸到半空中,閃了幾下便湮滅了,像是劃過夜空的流星。屋內暖意更盛,謝舒閉上眼,聽著窗外沙沙的落雪聲,想起暮春時節凋落的丁香被風吹著打在窗上,也是這樣的聲響,一時竟有些恍惚。

這當口門卻被人敲響了,謝舒睜了眼,隻見是朝歌從外頭回來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謝舒的臉色,道:“夫人,將軍方才去了袁夫人屋裡,今夜怕是不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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