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壽春(2 / 2)

三國有個謝夫人 孰若孤 8791 字 10個月前

步練師道:“方才妾隻顧著看將軍,沒留意手裡的針線,這才紮了手的。”她把手裡的繡架舉給孫權看,噘嘴道:“你看,妾的花樣都繡糟了。”

孫權笑了笑,道:“你看孤作甚,孤有什麼好看的?”

步練師貼過去挽住了孫權的手臂,將頭也倚靠在他的肩上,道:“怎麼不好看?自打賤妾懷孕以來,將軍從沒好好地陪過賤妾,這還是頭一回與賤妾這麼親近呢。賤妾可得好好看看將軍的模樣,記在心裡。不然等以後孩子生下來了,將軍厭棄賤妾,賤妾就再也不能與將軍這樣親近了。”她說著有些黯然,低下了頭。

孫權道:“說什麼傻話,孤往後常來看你就是。”

他的一隻手被步練師挽著,便換了隻手看書,哪知步練師卻摁下他的書卷道:“將軍不許看書了,這麼晚了,小心傷眼睛。如今賤妾腹中的小公子越來越大了,很不老實,總是踢賤妾的肚子,將軍要不要摸摸看?”

孫權便也有了幾分興致,卻笑道:“你怎麼知道是個小公子,興許是個小公主呢?”

步練師心裡一沉,忙道:“一定是的,他可有勁兒了,將軍摸一摸就知道了。”

孫權把手貼在她的隆起的肚子上,靜了一會兒,沒什麼動靜。步練師道:“再等等。”

誰知話音剛落,文鳶卻敲門進來道:“將軍、夫人,袁夫人身邊的袁朱來了……”

步練師的身份低微,袁朱對她屋裡的人可沒那麼客氣,不等文鳶說完,便跟了進來,道:“將軍,我們夫人忽然肚子不舒服,請將軍過去看看。”

孫權大驚失色,道:“裳兒怎麼了?”連忙下了榻,連衣服也不穿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孫權走出兩步,好歹想到如此撇下步練師隻怕不妥,便回身道:“孤今晚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好好的。”

步練師忙道:“將軍快去吧,袁夫人的孩子重要,隻是夜深了,將軍路上小心些。文鳶,拿件衣裳給將軍披著。”

文鳶應諾,匆匆拿來了孫權的外袍,孫權接了,讚許道:“你很懂事,孤改日再來看你。”便急急忙忙地出門去了。

孫權走後,步練師麵上妥帖的笑色才漸漸凍在了唇角,像是寒冬臘月裡凝在簷頭上的冰霜。文鳶察言觀色,小心地勸道:“夫人彆生氣,身子要緊。將軍剛剛還誇夫人懂事呢,夫人這般大度忍讓,將軍今後一定會更疼愛夫人的。”

步練師靜了半晌,冷笑道:“這是自然了,人都說女子善妒,我偏不,他喜歡什麼,我順著他的意就是,他早晚會知道我的好的。”

她頓了頓,似是想起什麼,問道:“聽說袁裳她娘今日進府來看她了?”

文鳶道:“是,且將軍還許諾,以後每個月都接袁老夫人進來看她一次。”

步練師冷笑道:“果然是將軍心尖上的人呢,我可沒這待遇。”她凝神思慮了片刻,正色道:“文鳶,你明日出府去幫我辦樁事。”

孫權趕到袁裳屋裡的時候,袁裳仍舊靜靜地倚靠在榻上,見他進來,便把手中的錦囊掖在了被褥底下。孫權慌裡慌張的,沒有留意,快步走到榻邊關切道:“裳兒,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袁裳搖了搖頭,孫權道:“你等著,我這就傳醫倌。”便揚聲叫人。

袁裳忙攔了他道:“不必了,我已經沒事了,大半夜的何必如此興師動眾。”

孫權著急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意這個,你和孩子沒事才是正經。”

袁裳道:“你彆喊了,我真的沒事,方才是孩子動了一下,我沒生養過,不知就裡,因此嚇著了。”

孫權將信將疑地道:“果真沒事?”

袁裳輕輕“嗯”了一聲。孫權才鬆了口氣,道:“你可唬死我了。”在榻邊摸索著坐下了。

袁裳從旁打量著他,見他的眼眶微微泛紅,竟似是差點哭了,心裡不覺動了動。

孫權理了理自己淩亂的衣襟,道:“我今晚就留在這裡守著你。”

袁裳點點頭,想往榻裡挪挪,給他讓出地方,誰知剛一起身,孫權便緊張道:“你彆動,你彆動,我睡榻裡就是。”

袁裳便隻得不動了。孫權扶著她躺下,自己出去洗了臉手,也進來在她身邊躺下。

袁朱吹熄了屋裡的火燭,隻留下一盞半人多高的青銅鶴首燈,在榻邊寂寂地燃著,一燈如豆,幽微地照亮著床帳。

靜了片刻,袁裳忽然道:“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小時候在壽春的事?”

孫權睜開眼,側首一看,隻見袁裳正闔目平躺著,側臉清秀,眼睫微顫。孫權便笑了,道:“怎麼不記得?那一次你父親在前廳設宴款待麾下將士,我父親和大哥帶了我同去赴宴。當時我年紀小坐不住,趁人不注意跑進內院,逛進了你的閨閣裡。我父親和大哥知道後要揍我,是你把我護在身後,才免了我一頓皮肉之苦的。從此以後但凡父親和大哥要打我,我就躲到你的身後去。”

袁裳忍不住笑了,孫權也笑,又道:“小時候你總是護著我,那時我就想,等我長大了,我也要護著你。”

他頓了頓,啞聲道:“我一定會一輩子都護著你的。”

袁裳心裡一動,轉過頭去,正對上孫權一雙湛亮的眼。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淘氣又膽怯的孩子了,可他眼中那份專注的情意,分明還是當年的模樣。

袁裳重又閉上眼,輕聲道:“睡吧。”卻有一滴淚,順著她的眼角緩緩滑落下來。

次日,孫權很早就走了,袁裳又睡了一會兒方才起來,披衣出來站在廊下,看袁朱支使著幾個小丫頭修剪庭院中的花木。

過了一會兒,袁朱轉頭看見了她,便走過來道:“夫人,清晨風涼,咱們進去吧。”

袁裳從袖中摸出一隻月白緞子的錦囊遞給袁朱,道:“找個地方把它埋了吧,不要讓人看見。”

袁朱一喜,忙接過去,答應了一聲。

袁裳淡淡地笑了笑,仰頭望向天空。梅雨時節已過,湛藍的天幕高遠遼闊,她還是頭一次發覺,吳郡的天空竟這樣美,就像那年壽春的天,一碧如洗,兩小無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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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春是袁術駐兵的大本營,當年孫堅在袁術手下領兵的時候,全家在壽春住過一段時間,後來可能是覺得不安全,搬到舒城去了,舒城是周瑜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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