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車夫道:“我知道老衛為何發火,上個月他曾經替將軍夫人掌過一次車,將軍夫人得知他的腰受傷了,便沒踩著他上馬車,路上還讓他慢著些,省得顛了腰,事後更給了他雙倍的賞錢,又派了醫倌給他治傷。老衛因此對將軍夫人感恩戴德,沒事就對我們念叨她的好,我們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方才咱們調侃了將軍夫人幾句,老衛自然要不高興了。”
一人接口道:“這般說來,將軍夫人的確是沒得挑,模樣生得美,心地也慈悲,說來咱們府裡的這幾位主子當中,就屬將軍夫人性情最和藹,最好伺候了。”
眾人都點頭稱是,一人卻道:“這倒也未必,咱們畢竟是外人,她對咱們雖很和善,可誰知道她回到府中又是什麼樣?女人的心思最是彎彎繞繞了,尤其是侯門世家裡的女人,爭風吃醋,勾心鬥角,什麼陰邪手段不使出來?那些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美人咱們看看也就罷了,說不準都是神仙的樣貌,蛇蠍的心腸,也隻有英雄豪傑才能消受得起了。”
眾人聽了也都覺得有理,衛梁蹙眉道:“你這是什麼話?將軍夫人對我這個半截入土的老頭子尚且如此下顧,平時在府裡也一定是位懿德端重,寬和待下的主母夫人,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人不服氣,道:“你又沒進內庭裡看過,怎知我說的就不是真的了?你若不信,咱們找個府裡的丫頭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他說著左右看了看,這條街緊鄰將軍府的後巷,街上時常有進出辦差的侍婢丫頭,說來也巧了,此時正有個侍婢站在不遠處的牆根下,手裡扇著一方絹子,看樣子是偷閒出來在此乘涼的。那人便喚道:“姑娘,姑娘,你來。”
那侍婢狐疑地看了看他,雖有些遲疑,卻還是走了過來。那人討好地笑道:“姑娘,看你這身打扮,想必是在內庭裡伺候的,我向你打聽打聽,將軍夫人平日裡為人怎樣?有沒有與府裡的哪位姬妾不和?”
那侍婢蹙眉道:“你打聽這個乾什麼?”
那人賠笑道:“我們兄弟幾個話趕話聊到這兒了,就想知道知道,這又不是什麼不能說的隱秘,你就告訴告訴我們如何?”
那侍婢見幾個車夫都眼巴巴地望著自己,便隻得勉為其難地道:“其他幾位姬妾我不知道,但將軍夫人與袁側夫人肯定是合不來的,就算平時能說笑幾句,也是貌合神離罷了。袁側夫人的家世出身本就高於將軍夫人,如今又懷著將軍的骨肉,來日若是能一舉得男,那將軍夫人就要地位不保了,她又怎麼可能與袁側夫人合得來?”
那人聞言得意地瞥了衛梁一眼,衛梁皺緊了眉頭,若有所思。
那侍婢道:“不跟你們說了,我還得趕著回去乾活哩。”便撇下他們走了。
那侍婢進府後一路走到西苑,進了一間院子,順著回廊拐入廂房,恭順施禮道:“夫人,奴回來了。”
步練師正倚在榻邊做繡活,並沒抬頭,隻“嗯”了聲,道:“事情如何了?”
文鳶垂首道:“步騭大人派來送信的人說,事情沒有辦成,那人逃走了。”
“什麼?”步練師悚然一驚,手裡的針差點戳在了指頭上,驀然抬頭道:“逃了?”
文鳶見她變了臉色,忙道:“夫人莫急,身子要緊。步騭大人的手下雖沒能將他殺死,但卻重傷了他,後又追了他一天一夜,一直出了吳郡,追到長江邊上,他被逼不過,便跳江了。近來曹操正派兵壓境,江上都是戰船,布防森嚴,步騭大人的手下便沒敢再追了。現如今是盛夏,潮熱多雨,江水湍急,他身負重傷,想必活不了的,即便能拚死爬上岸,江北也大都是曹操的城池,他去了就彆想再回來了。”
步練師歎了口氣,道:“也罷,隻是他若活著,我終究不能安心,但願他還是沉在江底喂魚的好。”
文鳶道:“夫人,方才奴從外頭回來時,聽見車馬房裡的幾個車夫聚在一起議論謝夫人。”
步練師手裡的繡花針一頓,蹙眉問道:“他們都議論什麼了?”
文鳶道:“奴裝作納涼,站在近處聽了一耳朵,仿佛是謝舒曾經給過一個車夫什麼恩惠,那個車夫因此很感激她,聽見旁的車夫對謝夫人語出不敬,便辯駁了幾句。”
步練師嗤笑了一聲,道:“她倒是會收買人心,一條狗罷了,也值得她如此籠絡?”
文鳶道:“那幾個車夫見我站在附近,還問我謝夫人平時為人怎樣,與府裡的姬妾和睦不和睦?我便趁機說謝夫人與袁夫人不和,那個受過謝夫人恩賞的車夫聽了必定會記在心裡,到時咱們再把袁老夫人出事的消息傳出去,就有幫手了。”
步練師聽得眼前一亮,讚許道:“此事你倒是辦得很聰明。”
文鳶欣喜道:“夫人謬讚了,替夫人分憂,是奴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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