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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有個謝夫人 孰若孤 6269 字 10個月前

這日不逢朝會,一大清早,楊修從家裡出來,先到官曹裡應了卯,便去了司空府找曹植。

曹植如今尚未成家,仍舊跟隨卞夫人住在司空府的偏院裡。楊修從側門進了府,也不必府裡的仆從指引,自己輕車熟路地專挑人少的地方走,到了卞夫人的偏院,隻見正廂房的門口人來人往,一片忙亂,似是出了什麼事。

卞夫人精明強乾,因此雖是側室,但曹司空卻讓她掌理府中內務。卞夫人的院中平素往來辦事的人雖也很多,但都有條不紊,今日卻著實有些反常。楊修不免往正廂房的方向多看了幾眼,但見其中有侍婢女眷進進出出,自己身為男子,需得避嫌,便也不敢多看,自進後院找曹植去了。

曹植獨自住在花園西邊的一進小院裡,地方不大,但清幽雅致,院牆下遍植花木,四時常開不敗,很合曹植的文人心性。

楊修進了屋,隻見曹植穿了身燕居常服,未曾戴冠,正在屋裡踱來踱去,似是有心事,見楊修進門,便走到案後去給他斟茶。

楊修在屋裡隨意坐了,道:“方才我進來時經過卞夫人的正廂房,見門口亂糟糟的聚著好些人,是怎麼了?”

曹植將茶盞遞給他,愁眉不展道:“今早阿姊忽然肚子疼,接著便小產了,母親召了醫倌來給她看診,隻是不知孩子還能不能保住。”

楊修本欲舉盞喝茶,聞言一頓,將茶盞又放下了,道:“憲貴人小產了?她懷的可是陛下的龍裔啊。”

曹植道:“正是,本想著阿姊在宮中不穩妥,特地接了她來家安胎,誰知還是出事了。父親對她的這個孩子看得很重,若是保不住,不知又會有多少人因此人頭落地。”他歎了一歎,透過敞開的軒窗望向前院,憂心道:“從清早到現下也有一個多時辰了,不知阿姊怎麼樣了?可惜我是男子,不能過去探望,德祖,你方才進來時前院裡是什麼情形?”

楊修道:“前院裡住著卞夫人,又有侍婢和女眷往來進出,我也沒敢細看。說起來,憲貴人怎麼會忽然小產了?曹司空如今權勢煊赫,若是憲貴人此番能生下皇子,將來必會是太子的不二人選,是不是皇後或陛下對此有所忌憚,因此對憲貴人下手了?”

曹植蹙眉道:“當初父親把阿姊從宮中接出來,就是怕陛下和皇後對她不利,但阿姊回來後,照顧她的都是母親身邊的心腹人,就算陛下和皇後的人想下手,隻怕也沒有機會。”

楊修想了想,又道:“那會不會是環夫人?她的女兒曹節也在宮中為妃,卻一直不如憲貴人得寵,也未能誕育龍嗣,若是此番憲貴人的孩子得以出生,你娘必定會母憑女貴,壓過她一頭,以環夫人的心性,又怎會坐以待斃?宮裡的人在此不好下手,可環夫人可就容易多了。”

曹植有些拿不定主意,為難道:“是有這個可能,環夫人一向與我娘不睦,阿姊和節貴人也時常在暗中較勁,但若沒有切實的佐證,也不好胡亂誣賴彆人。況且阿姊也並不算是驟然小產的,前幾個月她便有些不好了,幸得有華大夫照料,這才屢屢化險為夷,隻是今日發作得格外厲害,我瞧阿姊疼得臉都白了。”

楊修因凝神聽他說話,手裡的茶盞不覺傾斜了幾分,濃濁的茶湯灑在了他的衣袂上。楊修回過神來,忙放下茶盞用手拂拭,道:“子建,你有衣裳沒有?借給我一件替換替換。”

曹植道:“有,裡屋的箱子裡都是,你隨便挑吧。”

楊修謝過了他,起身進內更衣,走了兩步,卻又停下向曹植使了個眼色,不懷好意地道:“哎,你的那位崔姑娘不在屋裡吧?省得我貿然進去唐突了她。”

曹植漲紅了臉,道:“你說什麼渾話呢?崔姑娘在前院正房裡陪著母親和阿姊哩。不過話說回來,她最近的確總是來我這裡,你無事也多過來坐坐,省得她賴在我屋裡不走。”

楊修失笑道:“人家來你屋裡又怎麼了?人家一個姑娘家,都不怕失了名節,你一個大男人怕什麼?”

曹植嫌他沒正經,從案頭的果盤裡抓起一顆栗子朝他丟了過去,楊修連忙笑著閃開,進內更衣去了。

曹植獨自坐在外廂裡等他。過了一會兒,楊修尚未出來,門外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旋即有仆從在外頭喊道:“張大人,張大人,您不能進啊!”

曹植尚未反應過來,屋裡的紙門忽然被“嘩啦”一聲拉開了,張紘衣衫不整,滿頭是汗地闖進屋來,撲地跪道:“子建公子,求您救救我們夫人!”

張紘是位端莊的君子,一向沉穩持重,言行有度,從未有過如此失態的時候。曹植嚇了一跳,忙起身離席,攙扶他道:“張禦史有話起來說,吳侯夫人怎麼了?”

張紘不肯起身,離近了看,他的麵上不光是汗,還有淚,他叩首道:“子建公子,求您救救我們夫人,隻有你能救我們夫人了!今天早上,我們夫人在府外被車撞了,動了胎氣,請來的郎中說孩子隻怕保不住,除非找醫術高明的華佗大夫,或許能有一線生機。可屬下方才去請華大夫,卻聽說貴府的憲貴人小產了,華大夫正幫她保胎哩!憲貴人千尊萬貴,我們夫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跟她爭的,但我們夫人實在是命懸一線,危在旦夕了,能不能請子建公子想想辦法,讓華大夫也去瞧瞧我們夫人?”

曹植聽說謝舒出了事,隻覺心驚肉跳,想也不想便道:“好,禦史在此等著,我這就去前院請華佗!”

張紘連連稱謝,曹植剛要出門,卻從內廂裡跑出來一個侍婢,一把拽住了他,大聲道:“公子,楊公子不知怎地突然暈倒了,請公子進去看看。”

曹植驚上加驚,道:“德祖怎麼了?”慌慌張張地進內一看,卻見楊修好端端地站在屋裡,正不慌不忙地換衣裳哩。

曹植蹙眉道:“你不是暈倒了麼?”

楊修上前扯住他,低聲道:“什麼暈倒了,我是為了騙你進來。方才張紘的話我都聽見了,你可不能替他去請華佗!”

曹植急道:“這是為何?謝舒危在旦夕,我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不管!”

楊修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袖,不讓他掙脫,道:“曹子建,你仔細想想,憲貴人懷的是龍嗣,又一直由華佗照料,你若是在這關口上出頭叫走了華佗,憲貴人來日沒事也就罷了,可若是出了事,皇上和曹司空、甚至你娘都會認為是你帶走了華佗,孩子才保不住的!皇上和你娘還在其次,曹司空若是怪罪下來,你還想繼承家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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