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半個月過去,甄宓懷孕已近四個月了。這日,她清早起來,覺得精神還好,便把侍婢東袖叫到榻前,問道:“這些日子我害喜得厲害,已許久不曾過問府務了,府裡的姬妾們都還安分麼?”
東袖放下手裡的毛撣,過到榻邊來替甄宓掩上被角,道:“安分,現有側夫人每日主持著晨昏定省,側夫人雖桀驁不馴,但還算能乾,姬妾們都怕她,想來不會有什麼事,夫人安心就是。”
甄宓穿了身淡青無紋的中衣,烏黑柔順的長發如溪流般自她的肩頭蜿蜒而下,她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歎道:“她就是太能乾了,我才放心不下。而今我懷孕已過三個月了,不似初時那般難熬,你得空去知會側夫人一聲,從本月望日開始,晨昏定省仍由我出麵,就不勞她費心了。”
東袖本想勸甄宓再休養一段時日,但想起年幼的曹睿,心知甄宓的苦處,也就把話咽了回去,道:“是,奴一會兒就去。”
甄宓又問:“謝氏呢?我已有好些日子沒見著她了。”
東袖道:“謝夫人對夫人甚是掛念,隔三差五便過來探望夫人,隻是夫人這些日子一直身子不適,奴和子衿便把她攔下了,沒讓她進來。她還去探望過小公子幾回,如今曹睿公子已跟她混熟了呢。”
甄宓點點頭,道:“如果我沒記錯,這個月月末便是要上交冬衣的日子了,現下已快到月中了,任氏是不是還沒讓織室的人把衣料給謝氏?”
東袖愣了愣,道:“這……奴倒是不知,不過,謝夫人來了好幾回,都沒提起這事,看著不像是為此著急的樣子。”
甄宓道:“她倒是想得開。也罷,你去告訴任氏,若是謝氏再派人去織室取衣料,給她便是,若是拖得太久,延誤了上交冬衣的日子,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東袖答應著,把子衿喚進來伺候甄宓,便出門去了。
過了幾日,是甄宓出麵主持晨省的日子。這日府裡的姬妾都來得格外早,天還沒大亮,屋裡便鶯鶯燕燕地坐了滿座。
辰時時分,甄宓才不緊不慢地從內室裡出來。一個多月不見,她仿佛比從前憔悴了些,容色不似往日豔麗,但那一種溫靜恬柔的神態,是孕中女子才有的風情。
郭照看著她輕綢外裳下微微凸起的小腹,隻覺心中酸楚,麵上卻是絲毫不露,帶領眾姬起身道:“妾等見過夫人,請夫人晨安。”
甄宓由侍婢攙扶著在主位上坐了,道:“都坐吧,不必多禮。”眼光向堂下掃去,隻見右手邊首席的位子空著,甄宓便問:“謝氏呢?”
郭照道:“謝氏方才曾派人來傳話,說公子還沒走,怕是得晚一會兒才能來。”
甄宓道:“也罷,服侍子桓要緊。”
任貞接口道:“夫人,按說您現下正在孕中,妾等不該多事,但這段時日以來,公子十天裡有七八天是在謝氏屋裡的,連側夫人都見不了公子幾麵,妾和宋氏、蘇氏更是有一個多月不曾見過公子了。今日夫人親自出麵主持晨省,她竟還敢遲到,焉知不是恃寵而驕!”
任貞慣擅拈酸吃味,更仗著有甄宓撐腰,什麼話都敢說,宋氏和蘇氏都低頭不語。甄宓道:“謝妹妹新近入府,子桓自然喜歡她多些,過些日子就好了。況且妹妹這段日子侍奉子桓著實辛苦,咱們也該多體諒她才是。”
任貞哼了一聲,還待再說,甄宓已吩咐道:“來人,給各位妹妹上些茶果,咱們彆光顧著說話。”
任貞卻也會看眼色,知道甄宓不願多說,便閉上了嘴。
眾人又說了會兒閒話,謝舒才來,進屋俯拜道:“妾晨省來遲,還請夫人和各位姐姐見諒。”
甄宓溫和道:“無妨,去坐吧。”
任貞拈了枚葡萄在手,陰陽怪氣地道:“若不是為了等你,我們早就該散了,妹妹可真是好大的麵子。”
謝舒沒接話。甄宓道:“謝氏,我曾命你協助側夫人置辦冬衣,這眼看快到月底了,冬衣置辦得如何了?”
謝舒道:“請夫人和側夫人放心,咱們府裡的那份,連同卞老夫人的一份,定能趕在月末之前如數上交司空府。”
甄宓道:“我有孕在身,也幫不上什麼忙,若是實在忙不過來,可以讓東袖和子衿帶人過去幫你。”
謝舒道:“不必勞煩二位姐姐了,多謝夫人。”
甄宓道:“也好,你與側夫人既要侍奉子桓,又要主理府務,兼且置辦冬衣,都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