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笑色一分分地淡了下去，冷道：“你非得在這個時候掃大夥兒的興麼？”
丁夫人冷笑了一聲，劉協解圍道：“小公子的確乖巧伶俐，任誰見了都喜歡呢。司空，眼看便是吉時了，朕讓宮裡的巫醫方士在殿外的禦道上設了祭壇，以求來年風調雨順，社稷康泰，司空要不要隨朕一同過去看看？”
曹操被丁夫人掃了興，正不想多待，便道：“也罷。”起身同劉協去了，曹丕兄弟幾個見狀也都跟去了。
環夫人不放心曹植，跟到殿門口朝著設祭的禦道張望了片刻，回來對卞夫人道：“姐姐，我看皇後和貴人都在，跳神的巫師裡頭也有女子，想來沒什麼避諱。咱們好不容易進宮一趟，不順便過去瞧瞧阿憲和阿節麼？”
卞夫人也正惦記著女兒，便道：“也好。”
謝舒放心不下，想跟卞夫人同去，正忙著給曹睿添衣裳，環夫人卻道：“你和小公子就不要去了，睿兒還小，祭祀又是點火又是唱祭的，恐怕驚著他。你婆婆有我陪著，你放心便是。”
謝舒拿不定主意，轉眼去看卞夫人，卞夫人道：“就聽夫人的吧。”
謝舒道：“是。”
環夫人卻又招呼曹華道：“華姑娘，你不去麼？進宮一趟，好歹也瞧瞧你的兩位庶姐去，也好儘一儘姊妹間的情分。”又輕聲道：“說不準郭祭酒也在哩。”
曹華聽她提起郭嘉，一顆心便不安分起來了，側臉去瞧丁夫人的臉色，丁夫人並不看她，淡淡道：“想去就去吧，沒得又怨我拘著你。”
曹華喜出望外，竭力按捺著雀躍的心，忙隨環夫人去了。
夜色深沉，寬闊的禦道上一字擺開三個一人多高的青銅巨鼎，鼎內煙火熊熊，赤紅的烈焰衝天而起，在朔風中散開無數明亮的火星，映亮了半邊天幕。巫師們戴著青麵獠牙的鬼臉，圍著銅鼎跳神，像是地府裡張狂的小鬼。
曹操和劉協，並後妃、文武重臣遠遠地站在殿前的階下觀望。卞夫人和環夫人先向皇後伏壽見了禮，便同憲貴人和節貴人到一旁說話去了。
曹華四下看了看，人群裡並沒有郭嘉的影子，她略有些失望，但想著郭嘉為人放浪不羈，平日裡是連朝會也不去的，更何況是宮宴，便也漸漸地釋然了。正望著焰火想著心事出神，忽聽身後有男子的聲線道：“這些日子你還好麼？”
曹華回頭看去，見是劉協，明滅的火光映在他蒼白俊秀的臉上，竟有一絲深情的意味。
曹華略有些不解，施禮道：“臣女參見陛下。”
劉協一怔：“是你？朕還以為……”
曹華微微一笑：“陛下把臣女認成誰了？”
劉協見她落落大方，便也一笑道：“並沒有，你是曹華？朕曾聽你的兩個姐姐提起過你……”
不遠處，曹操正與身邊的荀彧低聲說話，隻覺衣袖被人扯了扯。曹操轉頭見是環夫人，便道：“你怎麼來了？”
荀彧見曹操與環夫人說話，便識相地走開了。環夫人道：“殿內悶得慌，我出來散散，也想見見阿節，卞姐姐也來了。”
曹操“哦”了聲，轉頭尋找卞夫人。環夫人卻道：“你看那邊，陛下是在與誰說話呢？”
曹操眯目辨認了片刻，道：“是華兒？”
環夫人道：“看他們有說有笑的，陛下莫不是瞧上咱們華兒了吧？”
曹操沒接話，蹙了眉若有所思。
皇後伏壽進殿更衣回來，卻不見了劉協的影子，便問侍女未央：“陛下呢？”
未央努了努嘴，伏壽定睛看去，隻見劉協正與一年輕女子站在殿階下說笑，那女子乍看眼生，細細辨認，卻是曹操的嫡女曹華。
伏壽神色未變，心裡卻泛起了微微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