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照擺擺手,向後倚倒在被堆上,示意無力說話。侍婢阿纓倒了碗熱水送過來,替她撫著心口,道:“我們夫人這樣也有三五日了。”
謝舒細細地追問道:“她這個月的月事來了沒有?”
阿纓張口欲答,郭照吐出口中的清水,打斷道:“沒來,不過我的月事一向不準,兩三個月不來也是常情。”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沒懷孕。”
謝舒不甘心地道:“請醫倌來看過了麼?”
阿纓道:“沒有,夫人不許。”怯怯地看了看郭照。
謝舒道:“為何不許?”
郭照略有些不悅:“醫倌早就說過我不能生養了。先前我也曾鬨過幾回頭疼惡心,本以為是有孕了,請醫倌來看了之後,卻都不過是假孕罷了。況且李氏是生養過的,她也說我的情形不像是有孕,那還請什麼醫倌?自家吃副藥調養調養罷了。”
謝舒想起她方才說起過李氏在廚下煎藥,驚詫道:“你已經吃過藥了?”
郭照道:“還沒呢,今兒是頭一副,調經養血的藥罷了,你大驚小怪的乾什麼?”
謝舒鬆了口氣:“那便好,還不知道有孕與否呢,怎能胡亂用藥?”當下也不理會郭照的阻攔,吩咐阿纓:“你即刻去正院見甄夫人,就說側夫人身子不適,想請醫倌進府瞧瞧。”
阿纓巴不得如此,隻怕郭照不讓,連忙應諾去了,走到門口,正巧碰見李殷正端著碗藥在廊下站著。阿纓連忙施了一禮,李殷笑了笑,阿纓便走了。
李殷從背後打量著她,久久沒有進屋,侍婢玉竺有些奇怪,輕聲提點道:“夫人,藥快涼了,咱們不進去麼?”
李殷將碗遞給她,淡淡道:“去潑了吧,這藥,側夫人用不上了。”
這日午後,曹丕從軍營回城,去了趟司空署。
曹操正在公堂裡坐著,分明看見曹丕進來,卻連眼皮也不動一下,隻看著手裡的簡牘。曹丕單膝跪下,恭聲道:“末將參見大司空。”
曹操才從鼻子裡“嗯”了聲,換了隻手拿著簡牘,問:“有事?”
曹丕道:“是,聽聞司空擬下令處決丁儀,末將鬥膽,想替丁儀求情。”
曹操拋下手裡的竹簡,饒有興致地盯住了他:“怎麼?你不恨他攀誣你?”
曹操鷹目炯炯,曹丕即便低著頭,也覺得如芒刺在背:“末將有失在先,不敢怨恨丁儀,當初若不是末將在丁夫人跟前搬弄是非,說丁儀身有殘缺,也不至於毀了他與華妹妹的姻緣,丁儀此番構陷末將,也算是事出有因。”
曹操笑了笑,意味不明:“那你與吳質呢?”
曹丕一凜,鄭重道:“末將與吳質乃是君子之交,清者自清,即便遭人構陷,也有分明的一日。”
曹操點點頭,道:“那依你的意思,該如何處置丁儀?”
曹丕道:“吳質觸犯禁酒令,又與國史館的守衛私相授受,貶為朝歌長,恰如其分。丁儀攀誣朝廷命官,視律法為無物,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依末將之見,便如吳質一般貶官流放,方才公平。”
曹丕哼了聲,未置可否:“可你不但是朝廷命官,更是我的兒子,他竟敢算計到你的頭上,我殺了他也不為過。”
曹丕忙道:“父親心疼兒子,兒子感激不儘。但聽聞丁儀之父曾是父親的戍從,生前深得父親信重,還請父親看在他的份兒上,饒過丁儀。”
曹操默了片刻,道:“也罷,那就如你所願。你替丁儀求情,未嘗不是替你自己和子建求情。”
曹丕道:“司空英明,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司空。”
曹操冷哂道:“知道便好,你與子建都給我老實點。”
曹丕連忙應了。曹操又道:“順便還有樁事吩咐你——下個月初三張文遠領兵自遼東回朝,到時我會在城外犒軍,你與子建隨我同去,子文現今帶兵在外,便就罷了。”
曹丕道:“末將領命,末將回去後會轉告子建,請司空放心。”
曹操又道:“張文遠自歸降以來,忠心耿耿,屢立戰功,而今遼東乃至青州一帶全靠他鎮守,堪稱我朝的肱骨之臣。初三那日,你與子建務必準時,若是遲了,我饒不了你們。”
曹丕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