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女孩是關羽的長女關銀屏,她大大方方地進了屋,將榻上的孫慮上下打量了一番——孫慮還沒梳上總角,披著微黃的卷發,玉白無瑕的頰邊點綴著一對兒若隱若現的小酒窩,一雙澄澈的大眼睛像小鹿似的,好看極了。
關銀屏自小在軍營裡長大,從來見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漢,還從沒見過如此清秀漂亮的男孩子,心裡很是喜歡,嘴上卻不饒人,鄙夷地道:“你怎麼生得怪模怪樣的?一點也不好看。”轉頭問張飛的女兒:“妹妹,你說是不是?”
張星彩也將孫慮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卻道:“是有些怪,不過很好看。”兩個女孩的身邊,還有一個年紀稍小些的,也默默地打量著孫慮,沒說話。
孫慮生平頭一次被這麼多女孩圍著,唬得連忙躲到謝舒的身後去了。謝舒笑著把他拉出來,道:“讓人家看看你,怕什麼?真是沒出息。”
阿鬥懂事地解圍道:“大聖從小就長這樣,你們休要少見多怪。”說罷,對孫慮道:“大聖,我帶你出去玩吧。”
孫慮高興地點點頭,謝舒給他加了件衣裳,他便拉著阿鬥的手,一起出去了,幾個女孩也都跟了出去。
謝舒見了阿鬥,想起了甘夫人,便問:“怎麼沒見甘姐姐?”
趙蠶神色一黯,道:“甘夫人歿了。前不久,州牧在當陽中了曹操的埋伏,甘夫人不會騎馬,為了不拖累州牧,攜子自棄於亂軍之中。愚兄拚死救出了阿鬥公子,夫人卻……”她哽了一哽,低下頭不說話了。
謝舒的心猛地一搐,想起方才見到阿鬥臉上有傷,神色也鬱鬱的,不似當初在許都時那般憨直天真,覺得難受極了。甘夫人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卻再也見不到了,連屍骨都不曾留下。算來她穿越三國至今也不過十載,一顆心卻早已千瘡百孔了,先是孫策、孫權,又是郭嘉、曹丕、甄宓、甘瑛……與他們的死生契闊、聚散離合,使她早已不再是當初的模樣。
當夜,趙蠶從謝舒的營帳裡出來,悄悄地去了中軍大帳。
更已深了,劉備獨自站在屋裡,舉著油燈看架上的地圖。趙蠶道:“州牧,謝氏已睡下了。”
劉備“唔”了一聲,目光不離荊州地圖。
趙蠶又道:“謝氏今日問起了甘夫人,還陪阿鬥公子玩了一會兒,旁的倒也沒什麼。”
劉備這才把油燈放下,在榻前坐了,道:“知道了。明日我要率軍南征,謝氏若有什麼動靜,還勞你移書告知我。”
趙蠶道:“是。”
劉備抬眼看著她,停了一會兒,道:“蠶姬,我要睡了。”
趙蠶聽他喚了自己的小字,謹慎地低著頭不看他,道:“既是如此,妾身就告退了。”劉備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並不強求,由她出去了。
回到營帳,趙雲正在屋裡坐著,見了她道:“我方才見你進了中軍大帳,還以為你不回來睡了。”
趙蠶俯身鋪開自己的被臥,冷冷道:“州牧誌在天下,於我無意,我亦無意於州牧,兄長又何必強人所難?”
趙雲略有些不悅,道:“州牧乃是不世出的豪傑,不過是略年長了些,難道就這般配不上你麼?”
趙蠶淡淡道:“兄長言重了,原是我配不上劉州牧。”
趙雲皺眉道:“這就是你在賭氣了,你已經十八歲了,父死從兄,我做不了你的主麼?憑咱家的家世,你能嫁給州牧已是高攀了,你還想嫁給什麼樣的人?”
趙蠶背對著他,輕聲道:“年少有為,重情重義,英雄蓋世,人心所向。”
趙雲氣得高聲道:“你真是心比天高!世上哪有這樣的人?”
趙蠶也抬高了聲線,倔強地道:“那我便一世不嫁!”
趙雲無奈道:“蠶姬,你是個女子,若是太有主意了,我怕你到頭來害了自己。”
趙蠶轉過身來麵對著他,定定地道:“兄長硬要把我推給州牧,讓我重蹈甘夫人的覆轍,這便不是害了我麼?”
趙雲無言以對,長歎一聲,終是沉默了。趙蠶收拾起被臥,轉身朝外走。
趙雲忙叫住她道:“你上哪兒去?”
趙蠶道:“我去謝夫人的營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