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棧伏誅後,副帥章越率領麾下千餘人馬向謝舒投降,至此,油江口儘歸謝舒所有——在孫慮受封為荊州牧大半年之後,她總算在荊州紮下了根基。吾遺隨即帶兵回營。
雖然劉備行事不太地道,但謝舒仍遵守約定,派人送還了劉禪、關銀屏和張星彩,卻扣押了潘濬和他的小女兒潁嗣。
這日,謝舒晨起後身子不適,請了軍醫來看診,守帳的士兵知會了吾遺。吾遺提前收了兵,也來探望謝舒。
他進帳時,軍醫已走了,謝舒坐在榻上,看著朝歌在一旁燒水煎藥,她的臉色並不算差,隻是有些沒精神。
吾遺拉過一張胡床坐下,道:“你怎麼了?”
謝舒道:“不妨事,隻是這幾天夜裡總是睡不好,便請軍醫來開了幾副安神的湯藥。”
吾遺道:“你是不是總想起句棧,才睡不好?”
謝舒道:“你怎麼知道?”
吾遺露出一副過來人的神色:“頭一回殺人都是這樣的,殺多了就好了,等你以後上了戰場,且有得殺呢!”說得謝舒不禁苦笑起來。
這時,一個傳令的士兵進來道:“夫人,潘濬聽說夫人不計前嫌,放了劉禪等人,非要來叩謝夫人,請問夫人見不見他?”
謝舒道:“帶他進來吧。”
士兵應諾下去了,過了一會兒,帶了潘濬進帳。潘濬伏地久久無言。謝舒道:“行了,你起來吧。雖然我放了阿鬥他們,但你卻得留下。”
潘濬道:“潘某慚愧,夫人即便殺了潘某,潘某也絕無怨言。”
謝舒道:“我不殺你,我留著你還有用呢。聽說你從前是劉表的幕僚,等得了空,你給我講一講,劉表當年是如何在荊州屹立不倒的。”
潘濬抬起頭道:“夫人難道真的要割據荊州麼?”
謝舒揚眉道:“怎麼,你覺得我不行?”
潘濬默了一下,道:“很難,荊州地處中原,周圍沒有山海為靠,卻北鄰曹操、西鄰劉璋、東鄰孫權,就如同被幾頭豺狼同時叼在口中的一塊肥肉,一旦撕扯起來,必然四分五裂。”
謝舒歎道:“我明白,荊州並不是一個適合立足的地方,隻是我沒有彆處可去,更何況事在人為,我唯有儘力一試。再過些日子,我打算南征武陵郡,你以為有幾成勝算?”
潘濬沉吟著道:“夫人雖坐擁幾千兵眾,但大多數是剛投降不久的新兵,在戰場上未必肯儘力拚殺,且武陵城建成已久,城池堅固,兵備完善,易守難攻,以潘某之見——”他頓了頓,看著謝舒:“夫人的勝算不過五成。”
謝舒卻道:“我說有七成。武陵郡的郡守金旋是劉表的舊部,我要你隨軍前去遊說他。你從前是劉表的首席幕僚,金旋不敢不把你放在眼裡。”
潘濬卻沉默著。謝舒蹙眉道:“怎麼,你不願意?”
潘濬道:“劉表死後,我轉投到劉備麾下,本就是不忠不義,若再背叛劉備替夫人出征,便是三易其主!君子以忠孝為先,我哪還有臉麵活在這個世上!”
謝舒見他說著話,眼眶紅了,明白他心中的無奈和為難。謝舒溫言道:“官渡之戰前,關羽曾為曹操所擒,替他出戰白馬城,可從沒有人說他不忠不義。你也是一樣的,我答應你,隻要你助我拿下武陵郡,我就放你回到劉備身邊。”
潘濬道:“當真麼?”
謝舒點點頭。潘濬這才道:“既是如此,潘某願助夫人一臂之力。”
潘濬出去後,吾遺問:“你想打武陵郡?”
謝舒道:“武陵離咱們最近,早晚都是要打的,就算我不打,劉備和孫權也會搶著打,咱們何不占住先機?”
吾遺沒說話,起身走到了沙盤前,低頭推演著沙盤。謝舒道:“你也覺得我勝算不大?”
吾遺道:“打是能打,隻是怕後方不夠穩定。”伸手從己方的營盤裡拔起一麵小旗,插在了武陵城的城頭上。
謝舒走到他身邊看著沙盤:“你怕我守不住油江口?”
吾遺未置可否,道:“武陵郡城防堅固,我至少要帶走三千精兵,這樣一來,營裡便隻剩下一千多人,這些人既要守城,又要供給軍糧,實在難以調度,而且油江如今還不安寧,難說不會再出什麼亂子。”
謝舒道:“可荊州氣候不好,冬天濕冷風大,夏天暴雨不斷,能打仗的隻有春秋兩季,若是現在不打,就隻能等到明年開春了。有道是兵貴神速,再過半年,誰知道荊州又會是什麼局勢?”
一語至此,兩個人都不禁沉默了。
過了幾日,南征武陵郡的提議始終懸而未決。這天午後,謝舒正在練兵台上觀看士兵們操練,一個斥候忽然跑上來道:“夫人,有吳侯孫權的來信。”
謝舒接過信,展開看了一遍,若有所思。吾遺仗劍走過來道:“孫權說了什麼?”
謝舒道:“他想來看看大聖。”說著,把信塞回了封中。
斥候問道:“請問夫人如何回話?”
謝舒道:“他既是想來,就讓他來吧。”
斥候應了諾。謝舒卻又道:“不過是有條件的,讓他帶工兵來,我要修城池。還要秋水稻和桑樹的種子、牛羊、戰馬,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