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娘和盛景意雙雙好轉的事,在雜役之間也傳開了,隻不過具體好到什麼程度還沒人知曉。
聽說二當家和三當家點了名要見他們,玲瓏三人便上了三樓。
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自家人,沒外頭那麼多規矩,三人都在柳三娘的招呼下入座。
老張在千金樓待最久,說話也最沒拘束,落座後便直截了當地問:“二當家、三當家喊我們來可是有什麼事?”
盛景意偎在柳三娘身邊,好奇地打量起老張三人來。
老張長了滿臉絡腮胡,瞧著已經四十出頭,嗓門響亮,平時有什麼事他扯一嗓子,能喊到江心的花船上去。
據他自己吹牛,他年輕時還靠這把好嗓子嚇死過翻牆的小賊!
相比老張的張嘴就來,穆大郎和玲瓏兩人要沉默得多。
穆大郎身量高大,眉宇俊秀,偏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站在那跟個木樁子似的,不會說話,隻會擋光。
玲瓏也很安靜,她臉上的疤還橫在那,不過因為過去好些年了,疤痕已經不那麼猙獰可怖,隻依稀能看出當初她對自己下手時有多狠。
盛景意的目光轉到玲瓏臉上後,冷不丁地對上了玲瓏望過來的目光。
兩人四目相對,盛景意心裡隻覺越發親近,不由挪到了玲瓏身邊坐定,仰頭喊道:“玲瓏姑姑。”
饒是玲瓏已經注意到她的不同,還是被盛景意喊得一陣恍惚。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雙眸靈黠的盛景意,忍不住伸手摸上那近在咫尺的小臉,這明明是她看著長大的小娃娃,此時看起來卻像變了個人似的,再沒有從前的癡兒模樣。
小娃娃終於長大了,還會喊她姑姑了。
玲瓏一向冷麵冷心,對所有人都不假辭色,隻這個小娃娃什麼都不懂,特彆愛親近她。
要知道彆的孩子看了她的臉會嚇哭,這孩子被她抱起來後卻能止住哭腔,在她懷裡安安穩穩地熟睡過去,不是親近是什麼?
是以所有人都覺得這孩子是癡兒,玲瓏還是不願相信,總不厭其煩地教她如何自理,這些年這孩子雖懵懵懂懂,吃飯穿衣卻可以自己做。
人心都是肉長的,她如今這種情況,想來一輩子都不會再成親生子,這小孩兒便算是她的小小寄托。
她對彆人都能冷下臉,對上這小孩兒,心卻硬不起來。
楊二娘見盛景意和玲瓏親昵地湊在一起,心裡又開始泛酸。她酸溜溜地說道:“小意兒剛還和我們說,她還記得你身上有蘭花的味道。你也就是在她小時候多抱了她幾回,她一直記到現在呢!”
老張和穆大郎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了。
聽了這話,老張便笑嗬嗬地道:“好事臨門,好事臨門,二當家,一會我們是不是要喝上幾碗慶祝慶祝?”
楊二娘啐道:“就知道喝喝喝,也不想想千金樓眼下是什麼光景,小心把千金樓喝倒了,沒地方收留你這酒鬼。”
“這不是有二當家你們在嗎?”老張信心滿滿,瞧著一點都不擔心。
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就是盛娘母女倆相繼病倒對她們的打擊大了點,等她們振作起來了,千金樓的困境應該不難解除。
老張豪氣地誇下海口:“實在不行,我老張手裡也還有些積蓄,興許可以頂個一年半載。”
楊二娘樂道:“你那點破錢還是留著討個媳婦吧,可彆斷了你們老張家的香火。”
閒話說完,幾人才商量起接下來的打算來。
楊二娘和柳三娘沒有特彆說明盛景意現在是“小當家”,盛景意也表現得很乖巧,安靜地坐在玲瓏身邊聽他們討論對策。
多了老張這個活泛人加入,盛景意記下的仇人名單又更新了幾個,她邊旁聽邊調整著接下來的計劃。
直至大夥都說完了,盛景意才說出自己的打算:“我們這段時間能不出風頭儘量不出,行事儘可能低調。”她抬手在紙上畫出一份簡略地圖,抬手圈起其中幾處花樓的位置,向老張他們確認道,“這幾家和我們沒什麼仇怨吧?”
老張閒著無聊也識了幾個大字,至少外頭的招牌是認齊了的,仔細瞧了瞧盛景意圈起來的幾家花樓,拍著胸脯保證道:“沒有,這幾家和我們離得挺遠,平日裡往來不多,倒是和那如意樓結過仇。”
如意樓便是挖走了那對雙生子的花樓,這家仗著自己的靠山厲害,沒少打壓其他同行,和她們有仇的人還真不少,盛景意一圈便圈出了這麼幾家。
盛景意心裡有了數,開始安排任務:穆大郎沒特彆的事兒,和平時一樣好大本營就好,老張則要備好船方便她以後帶人悄無聲息地從水上出門。
秦淮河岸蜿蜒曲折,周圍水路縱橫交錯,每日船來處船去的,走水路串門鮮少有人會注意,很能滿足盛景意要求的“低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