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自己還沒下手的果子被人搶先摘了,自然有不少人心裡不樂意。
可惜不樂意也沒辦法,這位謝六姑娘出身雖有些可以作文章的地方,可她是謝家承認的女兒,及笄禮還請來昭康長公主當讚者,由此可見拿出身說事是沒用的。
說到底,出身這事兒不就是人家家裡承認就行,彆說嫡親的血脈了,便是認個乾親,說出去那也是謝家女兒!
有的人琢磨了幾天,尋機跑去找太上皇聊天,說穆鈞認祖歸宗這麼久了,也該封個郡王什麼的了,當年宣義郡王含冤而死,給他補個郡王不過分。
接著他們又隱晦地提了一嘴,說穆鈞與謝家六娘瞧著像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他們年紀也不小了,不若一並賜婚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人句句都是為穆鈞好,不過話裡話外免不了提及最近臨京之中流言到處亂飛,穆鈞與謝家六娘往來竟也不避諱,想來是情深義重。
太上皇聽了,沒覺得生氣,反而覺得這事正中他下懷。可惜直接指婚這種事他是不好做的,他雖惦念著當初的婚約,卻也得看看謝家那邊的意思。
太上皇找了個由頭把謝老爺子召進宮閒聊。
謝老爺子起初還不明所以,等太上皇提起當初的戲言,他免不了有些悵然。
當初兩家確實有婚約在,隻是對他來說,那個婚約讓他失去了一個心愛的兒子,著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謝老爺子正想著該如何不著痕跡地推拒,太上皇卻仿佛洞察了他的意圖,擺擺手說道:“你先彆急著拒絕,你回去問問你們家六娘的意思。你這個孫女天資聰穎,膽子大,做事也有章法,若是隨便找個人嫁了,未免太委屈她。”
太上皇說完,把一疊文稿給了謝老爺子,讓他拿回去看看。
謝老爺子回到家,轉去書房拿起文稿看了起來。當初盛景意在金陵做的事,他一直從信件裡看了個大概,隻不過他覺得那大多都是她們一群人一起做的,也沒什麼大不了。
年輕人愛鬨騰,還能鬨騰出不錯的結果來,說明她們聰明又有能力。
這是好事,表明她將來不管嫁到誰家去都能把日子過好。
可看完太上皇給的這疊文稿,謝老爺子才知道自己了解得有點粗淺了。細算起來,金陵城近幾年那些事竟都是盛景意出的主意,她甚至在縣城裡完成過好幾樁大事。
她是西岩先生最喜愛的學生,也是把西岩先生那身本領學得最全的學生。
這些都是他們兄妹倆在信裡沒細說的。
對於這樣一個孫女,謝老爺子心情很複雜。正如太上皇所說,她有這樣的天資,若是隨意找個人嫁了,把一生交托給一個普通男人,那對她而言無疑是一種埋沒。
可是,要是把孫女嫁給穆鈞,誰又知道以後會如何?
穆鈞有著那樣的出身,哪怕被推到太子之位上,怕也不是什麼體貼之人。焉知他以後不會過河拆橋,辜負了他孫女?
謝老爺子沉默半晌,先叫來謝謹行,問問他對這件事怎麼看。
謝謹行聞言眉頭跳了跳。
謝謹行淡淡問道:“這是誰的意思?”
謝老爺子還是挺了解自己的孫子的,聽謝謹行語氣不善,哪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本來謝老爺子自己挺猶豫的,見謝謹行這表現,頓時又改了立場:“六娘不小了。”
彆以為他不知道,當初孫家那位遠親的腿就是謝謹行找人打斷的,對方不僅腿斷了,名聲還臭了。
他這個孫子遠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這麼溫文爾雅。
穆鈞可不是孫家那個劣跡斑斑的遠親啊!
謝老爺子把太上皇的意思原原本本地告訴謝謹行,免得謝謹行去把穆鈞的腿也給打斷。
謝謹行神色平靜地聽著。
盛景意剛過了十七歲生辰,轉年就該十八了,一般姑娘早就嫁人了。
隻是這個小姑娘十三四歲才病愈,隻花了三四年來了解這個世界與這個時代,根本沒有太多挑選的餘地,他便一直沒考慮這件事,覺得隨著她的心意就好。
穆鈞絕不是個好人選。
要是將來穆鈞成為太子,她成了太子妃,地位尊貴是尊貴,隻是難免得負起相應的責任。
而且韓端意在北伐,必然不願意讓穆鈞掌握太大的權勢,到時君臣相爭,穆鈞一個沒有根基的太子根本沒法與韓端抗衡。
要是盛景意夾在其中,難免會左右為難。
這不是他當初拉盛景意進這一局的本意。
最近臨京那些風言風語,謝謹行也有所耳聞。
隻是謝謹行沒在意一些人的小動作。
隻要謝家不願意,便是皇室也沒法強娶。
“我會和他們談談。”謝謹行應了下來。
太上皇知曉的那些事,說不準是韓端呈上去的。
韓端還是想讓他們牽製穆鈞,好方便他推動北伐之事。
出了謝老爺子書房,謝謹行讓人去請穆鈞過來一敘。
穆鈞正在行館裡讀書,他這段時間一直與各國使者雜居在行館裡頭,隻時不時進宮去瑞慶郡王那邊逗貓,整個人表露出難言的沉著與鎮靜,絲毫沒有被平反的喜悅衝昏了頭。
當年那份名單的人家許多選擇在臨京落戶,安定下來之後都來找過穆鈞,有些是勸穆鈞早些成家,有些是勸穆鈞把握機會爭取更進一步。要知道他們犧牲了那麼多人、潛伏了那麼多年,就是希望他能光複宣義郡王府的榮光。
穆鈞一一接見了他們,隻是對他們的提議未置可否。
這些人雖然被賜了官職,但都是些閒差,沒太多實權,朝中更是沒人能說得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