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珩掃視秦素蘭渾身上下,目光再次鎖定在她的老款嫁衣上,腦海裡疑竇叢生,青石鎮為何會突然出現這樣一件老款嫁衣?賣衣服的老板哪來的這件衣服?隻有這一件嗎?
陸硯已經看穿其中關竅,凜然道:“衣服有問題,快去繡花坊!”
如果繡花坊除了這件嫁衣,還新進了其他有問題的衣服,再賣出去,不知有多少人會遭災!
景珩恍然道:“這是亡人衣!”
他曾在古籍上讀到過,人死後,若怨念深重,鬼魂便會附在衣服上作祟,稱為亡人衣。因其並非單獨存在,而是依附在尋常衣裳上,鬼氣被淡化得幾不可察,所以先前陸硯和景珩才沒有察覺到。
也因鬼魂需要依附衣裳存在,所以亡人衣的作惡本領一般不大,有的甚至放在太陽下曝曬數日,便能消解其禍祟。
但秦素蘭身上這件嫁衣卻能令人喪失本來麵目,隨其作惡,其怨念怕是萬丈深淵,不可測量。要處理掉這件嫁衣倒也不難,用兜率鞭的三昧真火焚燒半個時辰,多半就能使其消散,隻不過衣服穿在秦素蘭身上,燒了衣服,她也必死無疑。
秦素蘭無辜,景珩和陸硯不忍傷她,但要讓秦素蘭安然脫離嫁衣的掌控,卻不是立馬可以做到的。
當務之急是彆讓其他衣服流出去。
陸硯加強銀光陣法,將不語劍的劍鞘懸在秦素蘭頭頂,暫時鎮住她。景珩知其用意,對萬載雪道:“你娘子出不來,你彆動陣法,我們去去就回。”
兩人對青石鎮的道路店鋪都很熟悉,很快來到繡花坊,隻見門窗緊閉,陰風颯颯。
景珩心中頓生不祥預感,緩緩推開門,“吱呀”一聲,裡麵除了昏暗無光,彆無他樣,各色各樣的衣裳或擺在桌子上,或掛在架子上,琳琅滿目,教人眼花繚亂。
這裡衣服太多,一眼看過去,根本無法看出哪件衣服異常。
裡麵沒有任何聲音,連平日喊得最大聲的夥計都沒出聲,靜得出奇,靜得詭異。
景珩往前踏兩步,高聲道:“老板,做生意嘛?”清朗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繡花坊,更顯得靜悄悄。
陸硯拉住景珩手臂,眼睛示意往地上看。景珩低頭看到地上有三滴未乾的血,再一抬頭,整個繡花坊的屋頂竟然都掛滿了衣服!
不,不是掛,是那些衣服如人一般挺立。
全是亡人衣!人死時所穿的衣服!毫無聲息。
景珩頭頂這件黑色衣裳的褲腿裡緩緩流出一滴一滴鮮紅的血液,濃烈至極,景珩和陸硯倏地後退數步,確保血不沾衣。
很快,屋頂每一件衣服的兩個褲腿或裙擺都在滴血,一滴,兩滴,五滴,十滴……滴滴答答。很快,血滴得愈來愈急,愈來愈猛,淋漓而落,昏昏慘慘的繡花坊頓時如在下血雨!極其陰森恐怖!
哪來這麼多血?
必然都是在繡花坊的掌櫃夥計客人的血,景珩扼腕歎息,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忽地,從衣裳裡三三兩兩落下人來,砸在地上,那簡直不能稱為人,被吸乾了血,麵容凹陷,皮膚褶皺,隻剩皮包骨,慘不忍睹。
陸硯祭劍使無憂劍法,劍光流轉,砍碎一件件亡人衣;景珩持笛吹奏安魂曲,使亡人衣上的魂魄安息,減低其殺傷力,亦是為了讓今日無辜慘死的人靈魂得到安息。
景珩先前對秦素蘭吹奏清心曲無效,是因為清心曲得是對心神受損之人吹奏才有用,但秦素蘭是衣裳作祟,控製其行為,而非鬼魂附身,所以無效。若是吹奏安魂曲,便可直接對嫁衣奏效。
廝殺一陣,亡人衣被砍得七零八落。忽然外麵傳來一陣嘭嘭嘭的聲音,景珩出門一看,竟然是秦素蘭齜牙咧嘴地氣勢洶洶蹦跳而來。
她身後緊跟拿著不語劍劍鞘的萬載雪,滿麵愁容。
不消說,定是萬載雪可憐秦素蘭痛不欲生,取下不語劍劍鞘,使得銀光陣法消失,秦素蘭才會逃出來。
萬載雪愁眉緊鎖,眼含苦淚,對景珩哭著道:“素蘭一路來這,沒有殺人!她每每要傷害彆人,我都攔著,她看了我,不忍心對我下手,所以沒有殺人,她沒有殺人……她還有一點理智的。”
景珩一麵恨萬載雪蠢笨感情用事,另一麵又感歎他用情至深,竟然不惜用自己的肉身擋在秦素蘭麵前,還數次強調秦素蘭沒有殺人,唯恐景珩一劍刺死秦素蘭。
景珩微微點頭,讓他安心。
繡花坊裡麵的亡人衣突然停止了和陸硯廝殺,紛紛飛出來,圍繞在秦素蘭身邊,如俯首稱臣。看來秦素蘭身上的嫁衣是這群亡人衣的領頭羊。
要徹底解決所有亡人衣,就必須解決嫁衣。
夕陽西下,日色昏暗,景珩環視一圈陰森詭秘的亡人衣,心道,青石鎮在靈氣充沛的無憂山腳下,一般邪物不敢闖入,這些亡人衣從何而來?
他感覺背後有一陣陰風襲來,連忙側身避開,回頭竟然看到朝天峰的宋簡師弟。景珩還記得此人之前莫名其妙對自己表白,還說他隻比陸硯差一點,實則是個法術低微隻會講大話的草包。
難道他以為景珩獨身一人,竟想強取豪奪?
朝天峰的心隱道人最是嚴苛,不允許門下弟子私自下山,宋簡怎會出現在青石鎮?不對,宋簡神色猙獰,不似往日,他身上那件衣服更是華麗富貴到奢侈的地步,定然價值不菲。
無憂門崇尚節儉,他哪來這麼貴重的衣服?